頭一次吃蟲子是上路後的第七天,拔草根時無意間帶出一條乳白色的胖蟲子,在她手裏蠕動著肥美的身體,一看就是肉嫩多汁。是肉類啊,心理感歎著,為她那淪落為草食類卻沒有反芻功能的胃哀悼片刻,她隻遲疑了那片刻便將其扔進嘴裏,粗略咀嚼一下匆匆咽下。然後,她就吐了,吐得一塌糊塗。事後回憶,蟲子的汁液又酸又苦,帶有濃重的土腥味,雖然難以下咽,但相比許多草類要好吃多了。從那之後,蟲子成了她鍾愛的大餐,隻要不是毛毛蟲不論多醜陋可怖她也敢眼都不眨就往嘴裏扔,還吃得津津有味。如她小指粗的蚯蚓,以前她從不敢碰,現在卻坦然自若地嚼的哢吱哢吱響,還美其名曰:“找到你,有肉吃。”為了應付缺鹽導致的身體虛腫,她曾試圖在那些空置已久的民房偷取鹽巴,可她從來就沒找到過。她的生活是純野生的,綠色無汙染,低脂低糖低鹽,tm完全符合現代最流行的健康飲食標準。為什麼老說某某某氣的臉都綠了,多半和吃草吃多了脫不開關係吧。她現在就是一條麵有菜色的青蟲。
好在後來她找到一條小河,飲水不成問題了,食譜中除了青草、蟲子還多了生魚肉和螺肉。從最初的吃了吐,到後來終於慢慢適應,其間辛苦隻有她自己能知道。填飽肚子之餘,她又忍不住擔心生食魚肉、螺肉會不會因為肚子裏微生物超標而喪命,真是奢侈的想法啊。
試過鑽木取火,試過擊打火石收取火星,無數次的堅持不懈,吃了二十幾天的生食後,一縷青煙總算在她手中冉冉升起,看著火星越來越大,然後是小小的火苗燃起,她激動的喜極而泣。她一邊淚流滿麵,一邊堆積柴火,搭架子,烤了十幾條魚,聞著肉香,吃著毫無味道可言的熟魚肉,她卻覺得鮮美無比,勝過她曾吃過的任何美味佳肴。想象一下,一輩子都是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類無意間吃了掉到火堆裏烤焦的野豬腿,舌頭差點一塊吞進肚子裏的感受,那種鋪天蓋地的喜悅劈頭蓋臉的砸下來,那是什麼感覺。反正她就被砸暈了,一口氣吃下去十幾條梭子大小的魚,她那小小的胃承受不了了,抽了幾抽,一股腦又給倒了出來,那感覺大概隻有欲哭無淚可形容。
靠著小河的便利至少不會再餓肚子,運氣好的話還能在河邊的草叢裏找到野鴨子的蛋或是各種不知名的鳥兒的蛋,生吃煮來吃解解饞可說是苦難中難得的開心時刻。因為不想自己定居在某處荒無人煙的地方,所以保留火種這項技藝她暫時不考慮研習。倒是鑽木取火漸漸成為她的食百草嚐千蟲、捕魚之外的另一項拿手好戲。從某個村子裏劃拉到一個小巧的瓦罐、一柄燒火的鐵釺子,瓦罐用來燒水喝,鐵釺子用處可就多了,即可做魚叉又可以當拐杖,還能幹老本行燒火棍。不用再吃生食,可身體卻日漸消瘦,身體的虛弱和精神上的折磨讓她幾乎不成人形。要知道,一路之上除了最初幾天死狀可怖的屍體,她就沒見到過個活人,總是一個人,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在荒郊野外,孤寂恐懼日以繼夜的侵蝕她的心。
人總是害怕孤單的,所以才會聚集在一起共同生活,才會相愛相守,才會形成村莊、城郭。沒有人能夠永遠遊離於世界之外,就算心理承受能力無比強大,心智異常堅定,堅韌不拔的人,他應該也不會希望一個人活著吧。更何況是她,她本來就是個懦弱沒用的人,在現代時就因為承受不住生活工作的壓力選擇逃避,跑出去遊山玩水、辭職不幹啥的。就這樣一個人偏生在自個夢裏自己折騰自己玩,夢境就算不受大腦控製也不帶這麼玩的,折磨她的身體,消磨她的意誌,迄今為止她還看不到希望所在。但她似乎不能放棄呀,也沒法放棄,她走了多少天了,還沒走出夢境,她根本沒得選擇,唯有發揚不怕吃苦不畏艱險的精神,把這條路走到底。雖不知路的盡頭是幸還是更大的不幸,她都不能停止,硬著頭皮往前衝吧。想這些時她走了足足三十天,腳上的鞋子早就穿爛,用布條纏住接著穿,腳底滿是血泡,倒是厚顏一再的入室行竊,可走進一間房,除了四麵牆和些柴草破罐爛床板,誰也沒好心給她留下可用的東西啊。可憐她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能有一米多高的小身板,瘦的沒有幾兩肉,雙手呈幹枯的雞爪狀,頭發糾結成團還生了虱子,以此時的身體狀況想回去跳井都成奢望。要不是她意誌堅定,哪能堅持到現在,估計早拿腰帶自掛東南枝了。她這是倒的哪輩子血黴啊!這麼想時她已渾然忘了說自個兒懦弱沒用,倒有臉吹噓自己意誌堅定了。從無古代荒野生存經驗的她竟忘了需要防備豺狼虎豹的襲擊,水滸中許多虎狼傷人的情節也沒往心裏去,畢竟現代社會,野生的猛獸已經極其罕見了。幸好她運氣太好,一路走來從未遇險,否則就她這般毫無危機感,荒山野嶺的也敢倒頭就睡,這幾兩肉早讓林子裏豺狼虎豹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