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張愛玲:相見歡,小團圓(1)(2 / 3)

當時,張愛玲保姆何幹因為自己帶的是女孩,自覺不如人,便處處讓著弟弟的保姆張幹。小時候的張愛玲脾氣不好,張幹便說:“你這個脾氣隻好住在獨家村!希望你將來嫁得遠遠的弟弟也不要你回來!”這一點,張愛玲一直謹記於心,並且使她早早地想到了男女平等之事,因而下定決心要成為比弟弟更為優秀的人。

黃逸梵走後,張誌沂越發地墮落了。很快,原本養在外麵的姨太太也登堂入室,自此長年在煙榻上度日。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 1928年。那一年,張誌沂趕走了姨太太,舉家搬回上海。其間原因眾說紛紜,一說是因為姨太太打架,用痰盂砸破了張誌沂的頭,而根本原因可能在於張誌沂生活糜爛,甚至很少上班,因而導致官位不保。

回到上海的張誌沂似乎有浪子回頭的誌向,宣稱要戒毒,苦苦哀求妻子回國。或許,此時的黃逸梵還是心存期盼,以為上海有一個圓滿的家庭在等著她去複原。

在歐洲期間,夫妻雖然形同冷戰,卻也未到音信隔絕的地步。即便煙榻上坐擁著姨太太,張誌沂還是念著發妻的,也曾自題小照,寫上一首古體詩漂洋過海地寄去“才聽津門金甲鳴,又聞塞上鼓鼙聲。書生自愧擁書城,兩字平安報與卿。”

言辭平直,卻又情意懇切,黃逸梵不會視而不見的。那時的張誌沂已經不能滿足於吞雲吐霧了,而是大量地注射嗎啡。黃逸梵一回國便將他送到醫院去治療。從醫院回來之後,張誌沂很快就原形畢露,繼續墮落,令她十分失望。她因此請了洋律師,勢必要離婚。張誌沂是不願意的,可又無可奈何,此時的黃逸梵已經心如槁木,再也不可挽回了。

在二人的離婚協議中,黃逸梵隻堅持一條,就是張愛玲的教育問題。最終,二人協商同意女兒的教育需經黃逸梵過問決定,而費用仍由張誌沂承擔。

這一條看似無關緊要的離婚條件,其實是黃逸梵的遠見,而它也幾乎改寫了整個中國近現代文學史。

讀書還是嫁人

作為書香門第之後,張誌沂自然不會在教育上有所懈怠。張愛玲三四歲時,他便請了私塾先生,在家中授課。

其實張誌沂並非一個守舊的人,更非無才之人。張愛玲十四歲作《摩登紅樓夢》,便是他代擬的回目。對於女兒的天才,他自然是比常人更早地了解。張誌沂從小學英文,又閱覽叔本華等外國名家著作,見識自是不俗。然而他的一輩子都如“套中人”一般,把自己緊緊地裹在長衫馬褂下,做一副遺老的樣子。

在張愛玲的記憶中,父親常常“走趟子”,在茶餘飯後朗聲吟誦古文,一唱三歎,在書房裏來來回回地踱步。幼時的張愛玲看了覺得心寒,認為這些都是沒用的東西。

然而,她卻未曾料想,正是父親書架中、口頭上的那些舊學底子才鑄就了她日後的文學成就,尤其是那些中國風情濃鬱的遣詞造句。

八歲的時候,母親回到上海,一家人重新團圓。黃逸梵從歐洲帶回來的西式作派令張愛玲第一次真正地開了洋眼。

此時,一家人搬到一所花園洋房裏,她說:“家裏的一切我都認為是美的頂巔。”她甚至得意揚揚地寫信畫圖向天津的小玩伴炫耀。其實,房子未必見得特別好,但是當時往來之客都是蘊藉華美的親戚朋友,小愛玲在地上的狼皮褥子上滾來滾去,看著母親彈鋼琴、模仿電影表演。

母親讀老舍的《二馬》,遇到好笑的片段便讀出來,在一旁的張愛玲也跟著哈哈大笑。這是張愛玲一生中最溫暖的片段。在母親的西式教育下,她開始學英語,談鋼琴,一派洋式淑女的作風。在國外學過藝術的黃逸梵教她如何作畫。

這段光景裏,音符、顏色和氣味構成了張愛玲的全部記憶,簡直比“楚門的世界”還要完美。

1930年,根據張黃離婚的協議,張愛玲進入黃氏小學住讀,並更名“張愛玲”。之後,母親又遠渡法國。

這個聲名卓著的文藝女青年從小就被視為天才,她在《天才夢》中大言不慚道:“除了發展我的天才外別無生存的目標。”

對於生活,她一無所知,甚至記不住自家的車牌號,每每傻愣在大街上,等著車夫來撿她。住校時候,宿舍裏也是一團糟,不喜歡做的事情,能拖就拖,絲毫不願意花功夫。不過,她的精神生活從未有過缺失,以讀書作文為樂,美術修養也深得母親真傳。她的第一筆稿費便是由投到《大美晚報》的一幅漫畫得來。

她用彩紙做聖誕賀卡,拿去姑姑家寄給母親,還仿照報紙副刊,寫下家中瑣事,配上插圖,做成報紙。

張誌沂對女兒的天才應該很是得意的,逢人來訪,便將副刊拿給人看。他還讓張愛玲學習作詩,小愛玲嚐試著寫了幾首,也寫過“聲如羯鼓催花發,帶雨蓮開第一枝”的句子。之後便意興闌珊,不再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