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她一直活在等待中,等待樓下傳來蕭軍“噔噔噔”的腳步聲,為她帶來食物和戀人的溫暖。
她在《餓》中寫道:“隻有饑寒,沒有青春。”
黑列巴和白鹽,許多日子成了我們唯一的生命線。
——《黑“列巴”和白鹽》
“列巴”就是俄式麵包,在東北很常見。當年蕭紅與蕭軍經濟好的時候,就以此度日。新婚宴爾,二人說笑著要度蜜月。於是蕭軍學著電影中的人物,將黑列巴上塗上白鹽,送入蕭紅口中,讓她先咬一口,然後自己再去吃。白鹽畢竟不是奶油,一口下去就受不了,隻好大口大口地喝水,然後嚷嚷道:“不行不行,再這樣度蜜月,把人鹹死了。”
這就是蕭紅和蕭軍的愛情,窮、苦、餓、冷,卻一直保持樂觀。他們就像兩個永遠飽含生命力的孩子,在人生的長途中結伴而行,與苦難力搏。
不久,蕭軍得到了一份穩定的家庭教師的職業,給一位姓汪的庶務科長家的兒子教武術,酬勞是可以住到他們家。於是二人拎著個箱子跳上馬車,箱子裏裝著他們的全部家當。窮人的瀟灑就是身無長物,因而可以兩袖清風。他們搬到了商市街 25號的耳房裏,在那裏搭建起家園。
這就是“家”,沒有陽光,沒有暖,沒有聲,沒有色,寂寞的家,窮的家,不生毛草荒涼的廣場。
——《他的上唇掛霜了》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家。什麼都沒有,對於蕭紅來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唯一賴以生存的愛也開始瀕臨危機。
他們搬到汪家的時候,汪家的兄弟姊妹來拜訪老師。其中有個小姐叫汪林,生得漂亮,又是富人家女兒,自然衣著打扮都要鮮亮。她自稱是蕭紅當年的同學,每天都能在學校看到蕭紅。蕭紅當下覺得自慚形穢,她也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然容顏蒼老,衰敗得如同三十多歲。太多苦難讓她過早地喪失青春,她自嘲地寫道:“追逐實際吧!青春唯有自私的人才係念她。”
也就是從那時起,汪林開始成為她心間的一根刺。
《夏夜》中寫,夏天很熱的夜裏,蕭紅因為瞌睡早早地入睡。郎華(蕭軍)與汪林在院中長談。蕭紅不知道那些個夜晚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蕭軍多晚才回到房中。直到蕭軍主動對她說起汪林:“她對我要好,真是……少女們。”
蕭紅心中覺得奇怪,貧窮已婚的家庭教師和美麗富有的小姐,她知道二人是沒有未來的,而她也無法離開蕭軍。於是她向蕭軍分析他們無法在一起的各種原因,蕭軍最終打消了念頭。其實,在那些個夜裏,汪林已經向蕭軍提起了結婚。
汪林始終是初解愛情的少女,來得快,去得也快。之後,蕭軍和蕭紅便邀她一起去遊玩,還帶上另一個未婚的編輯,有意撮合他們倆。汪林很快便把心思從蕭軍身上轉移,與編輯要好。
可就是在這時,蕭紅遇到了更大的情敵。一位從上海來的中學生陳涓來家中拜訪她,其實她與陳涓素昧平生,自然知道她是借機來探望蕭軍的。因此蕭紅態度十分冷淡,幾乎針鋒相對。陳涓明白其中意思,便不再常來,最終黯然離去,回到南方。
蕭軍雖然窮,當時卻在哈爾濱文壇小露鋒芒,軍人出身的他還孔武有力,五官也算得上英俊,十分有男子氣概。因此,很多女子都對他心生愛慕。而蕭軍早早地就闡明了自己的愛情觀“愛就愛,不愛就丟開”,他的愛情從來都是迅風疾雨,並且極其自私,毫無責任感。大男子主義讓他很少考慮到蕭紅的感受,愛的時候,把她當作孩子一樣寵著,不愛的時候,則二話不說地背叛,與他人交好。蕭紅則相反,她經曆過好幾次的愛情,然而每一次她都處於一個無力的弱者地位,她會全心全意地去愛,在愛情無以為繼的時候,她則選擇傷痕累累地離開,來成全對方的背叛。這種離開近似於被丟棄,所有愛情的苦果都被加諸彼身。
這種潛在性格差異,讓蕭紅無力掌控蕭軍的背叛,而蕭軍則從來不會顧及蕭紅的感受。這也是二人最終幾度麵臨情感危機的根源。
小小紅軍
蕭紅在繪畫上小有天賦,在學校時候就十分愛畫畫。為了賺錢補貼家用,她作為副手與鄰居金劍嘯一起給電影院畫廣告。而大男子主義的蕭軍雖然窮得叮當響,卻不同意自己的女人出去工作。但最終還是拗不過倔強的蕭紅,隻好跟著她一同去畫畫,給她打下手。最後,人家沒有認可他們的廣告,三個人卻這樣熟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