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的勞累讓蕭紅的身體和精神都快垮掉了。朋友黃源提議蕭紅去日本住一段時間,換個清淨的環境療養一番,還可以趁機學學日語。他妻子許粵華此時就在日本,二人也好有照應。
蕭紅和蕭軍都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一來是身體所需,二來兩人的情感進入了危機,或許分開一段時間於己於他都有益無害。於是,蕭紅踏上了去日本的航船,而蕭軍則搬回了青島。
早在哈爾濱的時候,蕭紅就與胞弟張秀珂取得聯係。時常通信聯絡,給他寄去自己的作品,而當張秀珂來到哈爾濱的時候,蕭紅已經逃到青島了。蕭紅去日本的時候,張秀珂正在日本留學。蕭紅本來想借機看看睽違已久的弟弟,誰知張秀珂卻說自己早已回國。屢次的擦肩而過,令蕭紅十分失望。很久之後蕭紅才知道,原來當時時局嚴苛,張秀珂早就被日本當局盯上,加上蕭紅又是中國著名的左翼作家,若是見麵會給兩人的處境帶來極大的危險。
蕭紅起初和許粵華住在一起,沒過多久,許粵華回國,她便隻好獨居。剛剛到日本,一切都覺得無所適從。在市井裏習慣了嘈雜的蕭紅覺得日本安靜得可怕。遠在大洋彼岸的蕭軍依舊是她唯一的寄托,她給他寫信傾訴在日本的一切,囑咐他要買軟枕頭以防損壞腦神經,要照顧好身體。蕭軍則寄給她自己安排周密的作息表,像革命夥伴一樣相互鼓勵,在文學道路上越走越遠。而愛情,在這時已經悄悄地變了質。
就在許粵華回到中國之後,蕭軍與她墜入愛河。遠在他鄉的蕭紅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她並沒有之前那樣的反應強烈。在日本的時日已經讓她漸漸清楚,她與蕭軍的愛情早已不可挽回,如今的關係也隻是勉力支撐,隨時都有可能潰散。她在組詩《沙粒》中寫:
11今後將不再流淚了,不是我的心中沒有悲哀,而是這狂妄的人間迷失了我了。 26當悲哀,反而忘記了悲哀,那才是最悲哀的時候。 34什麼最痛苦,說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在她離開上海三個月後,魯迅逝世,她在日本悲痛卻不能言。次年,她回到上海,參與《魯迅先生紀念集》的出版工作。1937年 8月,上海淪陷,成為“孤島”。
在蕭紅回國之前,張秀珂就已經回國,逃離了呼蘭縣的家庭,轉而投奔蕭軍。據他說,此時的二蕭常常吵架。每每被張秀珂撞上,都以為是蕭紅的過錯,漸漸地他就站到了蕭軍一方,與姐姐生疏起來。直到十年後回憶起來,他才明白當時的事情蕭軍也要負責,並不全是蕭紅的過錯。
蕭紅臉上甚至經常掛彩,旁人問及,蕭紅便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而蕭軍則“一人做事一人當”說是自己打的。此時,蕭軍和蕭紅的關係繼續惡化,黃源和許粵華也已經離婚。一切仿佛已成定局,隻是事中人還不願意接受。
失落的原鄉
端木蕻良第一次見到蕭紅是在《七月》的籌劃會上。當時他剛剛從青島來到上海,追隨茅盾先生左右。
端木的性格比較內向,寡言少語。因為是遼寧人,因而很快地和同樣來自東北的蕭紅、蕭軍談到一起。這兩位年輕作家的名聲他早有耳聞,如今見到本人還是十分驚喜的。尤其是蕭紅豪放的作風令他十分欽羨,這樣的率直無拘的女子在當時那群文人中間必定會成為一道醒目的風景線。
之後,上海的形勢越發危急,蕭紅與蕭軍去武漢。他們住在詩人蔣錫金家中。蕭紅擔當起主婦的工作,照顧蕭軍和蔣錫金的飲食,為他們洗衣服。也是在此時,蕭紅開始提筆寫《呼蘭河傳》。大片的抒情,看似淩亂無章的敘事明明是散文的寫法,都令蔣錫金十分不解,這是小說嗎?然而其文筆和情意又令蔣錫金十分欣賞。
不久,二蕭寫信給端木,讓他也趕赴武漢,與大家一起繼續辦《七月》雜誌。端木來到武漢之後,住到了蔣錫金的房間中,於是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再後來,女漫畫家梁白波也搬來住了一段時間。五個年輕人一時間又在武漢搭起了文藝陣地。
雖然蕭軍親自寫信讓端木來武漢,他的到來還是給蕭軍帶來了危機感。蕭紅和蕭軍的關係本身就一直都處於邊緣地帶。而此時,蕭紅對這個比她年輕的弟弟十分照顧,常常與他很是親近。端木非常欣賞蕭紅的文章,甚至說她的文章比蕭軍的更好。這無疑給蕭紅很大的鼓舞。在文學道路上,蕭軍一直與她有很深的分歧,蕭軍將他的大男子主義帶到了文藝欣賞上,曾經屢次在人前說蕭紅的文章不好,,說過“結構不嚴謹”“秀麗、但是不偉大”之類的話語。他對此習以為常,而把文章作為命根子的蕭紅卻一直隱隱地自吞苦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