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呂碧城:夢餘無跡認悲歡(1)(3 / 3)

清末,還沒有那麼多以才學聞名的名媛,呂碧城這般“拋頭露麵”不像是大家閨秀的行為,多少有些“交際花”的意味。而那些與她過從甚密的男子們也多是風流之輩,雖有不乏才氣之人,但是他們和呂碧城的交往,無異於賞花弄月票戲捧角兒,都是附庸風雅的一種。

那時,《大公報》上設了個“雜俎”的欄目,上麵刊登的內容幾乎全是呂碧城與諸位名流雅士的唱和之作。有詩寫道:“絳帷獨擁人爭羨,到處鹹推呂碧城。”呂碧城的盛名之下多少有些虛假繁榮,正如她熱鬧豐富的一生,那麼多人與她唱和,卻未必有人真的懂她。

當然,呂碧城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她對自己的處境自然最是心知肚明。不過不管旁人以何種眼光來看她讚她,她都不為所動,自始至終,她的態度都是盛氣淩人的,因而從不妥協。不過,她也是個現實的理想主義者。她懂得名聲的好處,雖然它們看不到摸不著,卻能如敲門磚一般幫她打開通向各個領域的大門。她一邊忍受著“文壇交際花”這個看上去很美卻略帶尷尬的位置,一邊以此為跳板來尋找新的天地。

呂碧城的發家之道其實就是名氣的博弈,她靠一根筆杆子攢齊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又滾雪球一般地在諸多領域內做大。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有足夠的手腕和魄力來鎮住這聲勢浩大的場子。

起初,呂碧城一直希望來天津的目的是進行深造。然而,她的才學出眾,在天津已經沒有學校可以供她深造的了。之後,她除了學習各國外語,隻拜了嚴複為師,向他學習邏輯學。

英斂之開始勸呂碧城辦女學,讓更多的女子獲得新式教育。在嚴修的推薦下,呂碧城開始協辦北洋女子公學,這是中國曆史上第一所女子公立學校。呂碧城的才華深得賞識,除了在學校擔任總教習和教授國文,她還在袁世凱家擔任家庭教師。被沈祖憲稱為“北洋女學界的哥倫布”。而呂碧城的三個姊妹也都就此投身教育界,傳承了父親的衣缽。

其實,無論是辦報還是辦學,呂碧城的動機都隻有一個,就是期望可以開啟民智,拯救民族於危難之際。從清末到民國,這樣的期望一直未曾消失過,無數仁人誌士前仆後繼地為之而努力。與呂碧城同時期的,還有另一位傳奇女子,也一直為這樣的目標而奮鬥,殞身不恤。她就是秋瑾。

秋瑾與呂碧城都是清末民初的女界名人,兩人曾經交好,還有過“同榻而眠”的淵源,而秋瑾與呂碧城的交往卻有些不打不相識的意思。秋瑾本名秋閨瑾,號碧城,以詩名見長,為人稱頌。然而,《大公報》上忽然出現了一位名為“碧城”的女子,詞作甚佳,認識她的人都以為這位“碧城”便是秋閨瑾。而秋瑾得知此事後,也心生好奇,便特地從北京前往天津,前去拜訪這位與她撞名的女子。

秋瑾的“拜訪”多少帶著些挑釁的意味,就像女明星在紅地毯上撞了衫,有誰能心平氣和?更何況秋瑾也是個心氣極高的女子。那一日,她一如既往地著男裝,梳著女子的發髻,叩響了呂碧城的家門。於是家仆向呂碧城彙報,來者是個“梳頭的爺們兒”。

而呂碧城呢?在當時,她是出名的美人,樊增祥說她“天然眉目含英氣,到處湖山養性靈”,又以梅花譬喻,“夢寐不離香雪海,誰知即是此花身”,可見氣質不凡。作為一個獨立新女性,她熱愛時裝,燙波浪發,穿著“奇裝異服”招搖過市,顯得十分特立獨行。

呂碧城和秋瑾的會麵,幾乎代表著當時兩個傳奇女子的正麵交鋒,十分的耐人尋味。雖說她們倆畢生都在為自由民主和女權愛國而奔走呐喊,但是即便是為了這同一個目標,兩人的觀念主張還是大相徑庭的。因此,從一開始,她們的人生就注定要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秋瑾見到呂碧城之後,與之相談甚歡,兩人一同談論時局和如何救國的見解,夜裏同榻而眠,甚是投機。之後,秋瑾認為呂碧城已經成名,便慨然取消了“碧城”的號,成人之美。

不過,這種默契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不久,秋瑾前往日本留學。她曾經邀呂碧城一同前去。呂碧城雖有去國外深造的打算,卻痛恨日本的侵略,堅決不去敵人的土地上留學,因此果斷地拒絕了秋瑾的邀請。除此之外,兩人應該也已經感受到了彼此的分歧。

其實,同為女界先驅,在女權這個問題上,兩人的見解就十分不一致。秋瑾平時喜歡著男裝,攜長劍,還如男子一般習武,這個鑒湖女俠一身錚錚鐵骨,不讓須眉。然而,呂碧城曾經說過一段話:

“若言語必係蒼生,思想不離廊廟,出於男子,且矯揉造作,詎轉於閨人,為得體乎?女人愛美而富情感,性秉坤靈,亦何羨乎陽德?若深自諱匿,是自卑而恥辱女性也。古今中外不乏棄笄而弁男裝自豪者,使此輩而為詩詞,必不能寫性情之真,可斷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