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一起實現當初的理想,就讓臣繼承您的意誌,完成陛下想做的事。
那晚從宮殿回府的路上,柳元夕緊緊地握住了的自己的拳頭。
長平公主出生後不久,先皇也終於來到了彌留之際的那一天。
劉皇後在病榻前已然哭得像個淚人,悲傷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臣子中唯一被召喚至先皇身前交代後事的柳元夕,盡管也是萬般痛心,跪在床邊的脊梁卻挺得板直,掛著一臉的堅毅神情。
隻短短幾個月,曾經健壯有力的先皇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看向床榻邊的柳元夕,先皇顫抖著雙唇開口。
“元夕……朕當年與你一見如故,誌同道合。作為摯友……所有的臣子中,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像是用盡了全身氣力,先皇劇烈的咳嗽起來,卻沒有停止說話。
“朕自從登基以來,沒有一天不在想著國民……直至今日,也仍懷有年少壯誌,與你相識後,才自謂尋到知己,隻可惜……朕不能和你一起去實現那些雄才偉略了……”
即使知道先皇病重後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柳元夕,此時終於忍不住有些紅了眼眶。
“陛下……請陛下放心,陛下想做的事,臣就算拚上這條性命,也不會辜負您一直以來的對國家的苦心。”
先皇微微牽動嘴角,艱難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繼續說道。
“元夕……朕對你沒有其他的請求,隻想在走之前把皇後和公主托付給你,她們孤兒寡母,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皇宮中,除了你就再沒有能信得過的人了。”
先皇示意宮女扶他坐起身,抱過仍在乳娘懷中熟睡的長平公主,用已使不出多大力氣的雙手,顫顫巍巍的向眼前的摯友遞去。
柳元夕連忙接過公主,穩穩地抱在自己懷裏,抬起眼看向先皇。
“憶安……可惜朕不能看著她長大成人……”
先皇失去血色的臉上,掉下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朕雖已將憶安立為皇儲,可她畢竟年齡尚幼,又是一介女流,縱有皇後輔佐執政,朝中抱有異心之人卻仍有許多,以後的路大概也會充滿艱辛……”
先皇的聲音已越來越微弱,咳嗽聲卻越加劇烈。
“元夕……若是可以的話,保這孩子坐穩皇位,不受奸人所害,輔佐她成為一代明君,使國泰民安,和樂長平……”
先皇逐漸的閉上了眼睛。
“但若是……”
已經微不可聞的聲音突然消失,手臂無力的從床邊垂下,來不及說出那句對柳元夕的最後囑托,先皇就這樣徹底的一睡不醒。
周圍安靜了片刻,仿佛所有人都還在等待著皇上的下一句話,卻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沅昌二年,仁宣帝蘇氏駕崩。
愣了一會才突然反應過來的通傳太監們,紛紛扯開了嗓子大喊。
“皇——上——駕——崩——!”
沉重的通報聲迅速響遍了整個皇宮,所有宦官大臣們都跪在地上,深深地俯下了頭。
不知從何處開始傳來細小的嗚咽,逐漸感染為一片此起彼伏的嚎哭聲,身邊的劉皇後早已悲痛欲絕,甚至幾度想要昏倒在地,引得周圍太監宮女們一陣慌亂。
隻剩下柳元夕仍舊一動不動,直挺著脊梁僵跪在榻前,懷裏還抱著剛剛才被這騷亂聲驚醒的長平公主。
仿佛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經永遠離開了一般,懷中的女嬰並沒有想象中的啼哭不止,而是睜著一雙水潤烏黑的渾圓大眼睛,充滿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柳元夕。
懷中的小人兒晶瑩的近乎透明,也柔弱的好像下一秒就會隨風消散。
柳元夕突然感覺那份重量變得無比的沉重。
他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伸出右手,想要觸碰一下那看起來軟軟的臉頰,女嬰卻突然揮舞著小手,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像是抓住了什麼令人安心的東西一般,從那隻小小的手中傳來大的有些令人驚詫的力量,讓他無法輕易抽回手指。
與周圍悲痛的氣氛和壓抑的嗚咽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女嬰突然噗嗤一聲,咯咯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在此刻卻沒有半點不合時宜,聽起來是如此的天真無邪。
先皇的遺言還猶在耳邊,看著懷裏完全不知世間險惡為何物的長平公主,柳元夕從那一刻起做下了決定。
為了這個孩子,他願意奉獻出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