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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當今聖上雖算仁明,卻為一介女流,年齡尚輕,難成大事。首輔之位,除私以外無人堪當,滿朝文武皆碌碌無為之輩,不足為懼。隻要統領內閣,把控朝政,五年之內,江山必得……”

當看到這份所謂家書,紙上赫然是自己的筆跡時,柳元夕便深知他氣數已盡。

“陛下,臣一直覺得最近柳學士形跡可疑,便派手下人暗暗追查,果然昨天在京中同會館處攔截到這封家書,內有謀權篡位之意,罪大惡極,還請陛下盡早明示,依法處置。”

朝堂上,蘇啟拿著這份家書,得意洋洋的上呈給蘇憶安。

家書,當然是假的,誰會傻到將謀逆之意寫在信上,自己也算學富五車之輩,不比柳元夕遜色多少,要模仿他的字跡,自是輕而易舉,更何況蘇啟認為,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隻有此招可行。

皇上不信,沒關係,隻要自己信,百官信,任他柳元夕有通天之力,也絕無生還餘地。

“臣懇請陛下嚴懲柳大人。”

文武百官們看準時機,紛紛跪地磕起頭來,許多資曆深的大臣還不禁老淚縱橫,偽造的書文自然寫的要多狠有多狠,在信上被汙蔑了,戲總是要演一演的。

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聚在了蘇憶安身上,等待著她的回應,謀權篡位罪大滔天,若是此刻蘇憶安仍一意孤行要保下柳元夕,她的皇位怕是也徹底坐不久了。

蘇憶安對此心知肚明,完全沒有將跳梁小醜們的花招百態放在眼裏,隻是用如同寒冰一般的目光,看在跪在下麵,不發一言的柳元夕。

那日柳元夕的話,深深地傷害了她。

她已經放下自尊,卑微到塵裏,卻還是換不來他的一絲憐憫。

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去吧。

這麼多年,她也累了。

“柳學士,這封家書可是出自你手?”

雖然對答案再清楚不過,她卻仍是冷冷開口問道,她想要看看,在這生死攸關之時,柳元夕的眼裏可會有一絲慌亂。

可事實讓她失望至極,柳元夕依舊麵色平靜,一雙鳳眼如湖水般毫無波瀾,隻是深深地向她磕了一個頭,低聲說道。

“臣有罪。”

蘇憶安握緊了拳頭,連指甲嵌進肉裏都渾然不覺。

“你何罪之有?”

“臣愧對陛下,罪該萬死。”

他將頭埋得更深。

當看到柳元夕寧願赴死都不願選擇自己時,蘇憶安徹底絕望了,她感覺一直以來的自己像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蘇憶安,看吧,這就是你付出一切,愛了整整五年的人。

一股寒氣從她腳下向身體升起,她心中突然湧出殺意。

生而不得,就一起墜入地獄吧。

她以迅雷之勢拔出身邊禦前侍衛懷中佩劍,衝下龍椅,大步流星至柳元夕麵前,劍氣肅殺,明晃晃的刃尖直指他的脖頸,可跪在禦下的柳元夕卻連身體都絲毫未動。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蘇憶安手持佩劍,眼神決絕,一字一句的問道。

“朕前幾日說的事,你可曾考慮清楚?”

柳元夕,求你了。

求你。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

隻要你服軟,隻要你說一句解釋,什麼都好,什麼我都相信。

隻要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立刻拋下一切,就算拋下一切也會保全你。

求你。

她的麵色淩厲而堅毅,可拿劍的手卻開始微微顫抖,緊張不已的等候著那句最後的宣判。

然後她聽到了。

“臣罪該萬死。”

“請陛下賜臣死罪。”

哐當。

手中的劍墜落在地。

聽到這句話,蘇憶安已完全喪失了鬥誌。

這次的她沒有流淚,可是那顆心卻被撕的七零八碎。

罷了,罷了。

怎麼都好了。

現在的她隻想躲起來,去一個沒有人能夠看到她的地方。

她轉過身,一步步邁向龍椅。

每一步都像走在刃尖上。

“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內閣首輔柳元夕,剝去一切官職頭銜,立即投入天牢,三日後處斬。”

“陛下聖明——”

百官叩首。

濕冷陰暗,肮髒不堪的監牢,是柳元夕以前從沒來過的地方。

比起曾經的學士府,這裏更是天上地下。

可他卻覺得並不陌生。

午夜夢回,他曾多次看到過這裏。

他這一生,其實做了不少陰狠毒辣,身不由己的事,雖然並不是為了自己,可他知道,報應終有一天會輪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