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傳來消息，紀雙木動了胎氣，即將早產。我爬起身飛奔出去，再沒有一個人敢攔我。張學明和芸梅很快趕來中宮，替紀雙木檢查胎兒，我把慈寧宮的事情簡單說了，讓紀雙木安心生產。張學明替紀雙木把完脈，和芸梅對看了一眼，以屋內不宜有太多人為由，讓蔓兒和其她宮婢都在外殿伺候。我關上內殿的門，隻聽張學明說，“娘娘動了胎氣，恐怕是要早產了。”
話音未落，紀雙木已經牢牢抓住他的手，“你實話告訴本宮，能生得下來嗎？”
張學明的嘴角狠狠地抽動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努力說，“能是能，但是，微臣建議，不要留住孩子。”
“這不可能……”紀雙木使勁彎起身體，揪住張學明的衣領，但因為疼痛，很快就鬆手歪在床上。
“娘娘是產後五月有孕，懷胎雙生，且孕期不到七月，安全產子是根本不可能的，微臣若強行保住孩子，那之前的滴血認親好不容易扳回的局勢就要全部毀掉了。事關江山社稷，還望娘娘為大局計。”張學明沉痛地說。
紀雙木的手緊緊抓住床板，吃力地說，“本宮沒有時間解釋，但可以實話告訴你，現在隻有保住本宮的孩子，才是為大局計的關鍵……啊……”紀雙木的呼吸急促起來，激動讓她的腹痛加劇，而她乞求的目光更加熾熱。
張學明舔舔幹燥的嘴唇說，“娘娘，微臣不是不想幫，是實在幫不了啊。”
紀雙木搖搖頭，像是看穿了張學明的謊言，“醫史上曾記載過兩個例子，也是母體懷有雙生，因為胎兒汲取母體養分的能力不同，出現一個孩子發育特別成熟，而另一個孩子發育緩慢的情況，以至於產下的兩個孩子一死一活。”
“娘娘想要留一去一？”張學明的臉色變了，“娘娘的雙生胎不到七月，尋常來說，胎兒剛剛成形，能生不能養，微臣倒容易善後些，但若依照娘娘的辦法，讓其中一個平安降生，那另一個就無法成形，自然也不能正常生產，隻能讓微臣用藥使其胎死腹中，再加以引產。”
“對張掌院來說，這應該不難吧？”紀雙木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難的是娘娘，”張學明沉痛地說，“這樣一來，對娘娘的身體損傷極大，恐怕以後再也不能……”
“本宮已經決定了，張掌院照做便是……啊……”紀雙木的話說到最後已經完全變了音，她的手抓緊被褥，像是更大的痛楚正在襲來，喉嚨裏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讓人聽了心碎。
“娘娘不要一時衝動，釀成終身悔恨啊。”張學明還想再勸，其實我也覺得用一生不孕去換一個孩子是不值的，但或許紀雙木有自己的想法吧。
“本宮不是一時衝動，”紀雙木略緩過一些來，斷斷續續地說，“自從本宮的胎有早產的跡象開始，本宮就在想一個兩全之策，雖然很殘忍，雖然本宮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兩權相害取其輕，事到如今，本宮也隻能不得已而為之，請張掌院一定成全……啊……”痛楚再次讓她嘶喊，芸梅從被褥底下探出頭，朝我們輕搖了搖，意思是宮口尚未打開。
張學明把我拉到一邊輕輕地說，“娘娘剛才說，隻有保住孩子，才是為大局計的關鍵，是什麼意思？”我搖搖頭，張學明犯難地說，“那現在怎麼辦？”
我看了看紀雙木，她已經自覺地把眼睛閉上，像輪回了幾世的待宰羔羊，放棄了掙紮。“照娘娘說的做吧。”我說完過去在床邊蹲下，拉住紀雙木的手，感覺那手心裏全是虛汗。雖說是形勢不讓孩子留下，但這個決定還是挖空了她的心。淒厲的喊聲響徹中宮寰宇，那是不能言說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