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紀雙木生下了真正屬於她的第一個孩子，張學明用針灸術讓紀雙木迷睡，給她灌下損胎的藥，沒多久，血胎從她的下身排出。張學明開藥止血，芸梅在床邊照料，我讓蔓兒進內殿來幫忙，自己抱著小皇子站在帳邊，張學明背對著床榻，並肩與我站在一起，我望著沉睡的紀雙木輕輕地問，“娘娘以後真的不能生育了嗎？”
“不能說絕對，但是希望渺茫了。但願真像娘娘說的，這個孩子能成為大局計的關鍵，否則，便是賠了後半生的幸福了。”張學明的話裏還是有許多不甘，他再壓低聲音說，“娘娘對此真的沒有提過分毫嗎？”
我使勁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麼，低聲說，“我隻記得娘娘曾經說過對賭兩個字，但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此時恨極了自己，自責地說，“我甚至不知道娘娘都想好了一旦早產就要留一去一，每天還期望著你能保她到足月生產呢。”
“原本是可以的，”張學明無奈地說，“隻是我還沒來得及用熏艾，就出了慈寧宮這檔子事，娘娘現在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任憑我醫術再高，心神驚懼，乃是保胎的大忌啊。”
我的心頓時一冷，恨恨地說，“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放冷槍，絕不輕饒。”
話音剛落，紀雙木轉醒過來，我趕緊把孩子抱過去，放在她的枕邊。紀雙木伸手輕輕把繈褓的邊按下一些，小皇子的眼睛還未睜開，小臉還有些紅，嘴巴一開一合的，甚是可愛。紀雙木露出淺淺的一彎笑，但隻一瞬，這笑便消失了。“奶娘來了嗎？”紀雙木問。
“已經在外殿侯著了。”我說。
“那就抱下去吧，”紀雙木躺平身體，把被褥拉高一些，閉上眼睛，“本宮累了，除了西樵，全都退下。”
大家都退出去，奶娘進來把孩子抱走，我讓小福子守在院子裏，把內外殿兩道門都關上，回到紀雙木身邊，“娘娘，人都走了。”
紀雙木睜開眼睛，“西樵，我的一個孩子沒了，我終於也能夠體會，妍妃當時的心情了。”紀雙木的眼淚成串流下，傷心欲絕，此刻才開始。
“娘娘別太傷心了，身體要緊。”
“我沒有時間傷心，比起傷心，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紀雙木的神情由悲傷轉向凝重，“慈寧宮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把發生的種種細說了一遍，最後說，“太子現在已經抱回來了，這次雖然凶險，也算是因禍得福，以後再沒有人敢質疑娘娘和太子的清白了。”
“哼，這個人的心狠，膽子也大，明明不知底細就想要激怒皇上置我於死地，反而幫了我們一把，否則她若隻說出太子非我親生，未必會是這樣的結果，現在證實了太子的清白，其中的曲折就更難看透，她再要害我，也要掂量掂量裏麵的分寸，不會再像今天這樣輕舉妄動，於我們倒是有益。怕就怕……”紀雙木擔憂之色浮上眼眸，正要往下說，殿外小福子進來通傳，說欽安殿的榮喜公公來了。
我一撇嘴說，“皇上自己不來，派榮喜來是個什麼意思？”
紀雙木不以為然地說，“皇上不來也好，他沒有臉來，我還沒有心思見呢。讓榮喜進來吧。”紀雙木邊說邊坐起身。
我去開門讓榮喜進來，榮喜一進門就跪下說，“奴才榮喜給娘娘請安，恭喜娘娘又誕育了一位小皇子，皇上國事纏身，一時無法顧及娘娘，特讓奴才先來探望，皇上那邊隻要一得空，就立刻來看娘娘。”
“多謝榮喜公公，請公公轉告皇上，皇上國事繁忙，不必再為本宮分神，況且本宮不能保全一雙子嗣，沒有什麼值得恭喜的。”
榮喜聽到這話，一臉尷尬地說，“皇上知道自己委屈了娘娘，已經傳諭趙將軍徹查此事，內務府和司律監全由趙將軍調度，一定要給娘娘一個交待。”
“不必了，”紀雙木直白地拒絕，毫無感恩之意，“請公公轉告皇上，此事不必再查。”
“娘娘……”榮喜不解地看著紀雙木。
“後宮本就是爾虞我詐的地方，任是誰要陷害本宮，本宮都不會詫異，區區流言，豈能傷到本宮，此事隻有一個罪魁禍首，就是皇上自己，不要以為抓個人出來就能讓本宮忘了他今日的所作所為，本宮不要這樣的交待。”
“娘娘，”榮喜急忙勸說，“娘娘不要錯怪皇上，皇上的心裏是相信娘娘的，隻是人言可畏……”
“公公自己信這話嗎？皇上若相信本宮，接到飛鴿傳書的時候就該暗中徹查，而不是帶走西樵圍禁中宮甚至滴血驗親，現在太子和本宮都已證實是清白的，再把那個人揪出來，除了多砍掉一顆人頭還有什麼意義，僅僅是為本宮出一口氣嗎，還是要討好本宮。”紀雙木的話讓榮喜語噎，“請公公轉告皇上，不需要。”
榮喜無奈地呷呷嘴，“奴才明白了，那奴才先告退了。”
“等一等，”紀雙木叫住他，對我說，“西樵，讓乳娘抱著孩子一起去欽安殿，讓皇上好好驗一驗，免得日後再有非議。”
榮喜愕然，一時無措，茫然地看著我，我輕輕擺手讓他退出去，自己也跟著走出去，把他拉到一邊說，“娘娘心裏難過，才說了這些氣話，你給皇上回話的時候，千萬慎重。”榮喜為難地看看我，搖頭歎著氣走了。我走到紀雙木身邊擔心地說，“娘娘何必說這樣的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