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我說了這樣的重話,皇上也還是執意要查。如果被他找到陷害我的人,難保不再次生疑,若這個人徹頭徹尾是無中生有也倒罷了,萬一她手裏真握有太子非我親生的證據,那就麻煩了。”紀雙木緊鎖眉頭,她剛才那樣的任性,原來是在盡最後一分力阻止皇上調查。
我也不禁擔心起來,但轉念一想,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留下任何的物證,而參與此事的人,若非死了瘋了,就是身在利害之中,絕無泄密的可能,於是安慰紀雙木說,“怎麼會有這樣的證據?最多也就是發現了端倪,現在娘娘生了皇子,就連不是頭胎這一條也無從驗證了,娘娘還怕什麼?”
“千不怕萬不怕,就怕皇上的心裏藏下這個疑影。我生育的那場戲做得那樣足,都不能讓皇上完全相信,如果有一種說法能夠解釋滴血認親的結果,我們死裏逃生得來的信任隻怕又要動搖了。”紀雙木話音剛落,小福子就敲門進來,手裏端著湯藥。“這是什麼藥?”紀雙木問。
“回娘娘,這是退奶的藥,張掌院說一定要及時服下。”小福子把藥碗交給我,自覺退出去。
我把藥碗端過來,一邊說,“皇上對娘娘這樣多疑,真是辜負了娘娘的心意。”
“天子本就多疑,況且本宮,也的確是值得懷疑,我既不清白,又怎能怪他不信?”紀雙木自嘲又悲涼的眼神讓我心痛,她接過碗,張嘴剛要喝,突然停下來,慢慢轉過臉,“西樵,上次我假裝生育,張學明有沒有配退奶的藥給我?”
我沿著床邊坐下說,“張掌院心思謹慎,當然是配了,這樣醫案上也好留下記載。”
“那我喝了嗎?”紀雙木的眼中流露出十分的在乎。
我搖搖頭,“和之前送來的安胎藥一樣,奴婢都讓小福子端去偷偷倒了。”
紀雙木沉默了,思忖良久,把藥一口喝盡,“也許,就是在這上麵咱們疏漏了,被人發現了破綻。”
我的心一沉,要真是這樣,就是當時近身服侍過紀雙木的人,除了我自己,小福子,芸梅,就是……“莫非是蔓兒和芙兒中的一個?”我疑惑地說,“可是誰都好,那至少也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怎麼到了今天才拿來做文章?”
紀雙木的身體慢慢向後靠住枕頭,眼中是無盡的思量,“不管是什麼時候,也不管是誰,這件事不是誰單槍匹馬就能做到的,看來這裏麵,有好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想要一時半刻全部理清是不可能了,當務之急,是要比皇上先一步找到那個人。西樵,你看有什麼辦法能讓趙翰揚在這件事上為我們所用。”
“趙翰揚現在跟我們最大的牽扯就是呂宛娉和孟天堯,”我邊尋思邊說,“奴婢覺得,娘娘手裏捏著這件事,就是最有用的砝碼,隻要我們暗示他想要比皇上更早知道飛鴿傳書的真相,他必定心中有數。”
紀雙木眉目稍動,似乎聽進了心裏,慢慢躺下身體,把被褥輕輕拉到胸前說,“去辦吧。”
“是。”我放下幔帳,轉身出了寢殿,讓紀雙木靜心睡一覺。
我去找了趙翰揚,把紀雙木的意思轉告,趙翰揚聽後懷疑地盯了我很久,最後一言不發地走開。
三天後,紀雙木已能隨意走動,但因為風大,所以不曾邁出中宮。傍晚的時候,天氣突然轉暖,風也停了,紀雙木披了裘毛的鬥篷,到桃花林中散步,就好像約好了似的,見到了趙翰揚。兩人心照不宣地各自走著,到了僻靜的角落。
“趙將軍辛苦了,可是查到了什麼?”紀雙木撥動桃花枝,溫藹的神情像在聆聽花瓣舞風的聲音。
趙翰揚頷首說,“臣的確查到一些事情,但是臣不確定娘娘是否希望臣繼續查下去。”紀雙木鬆開手中的枝蔓,轉過身好奇地看著他。趙翰揚繼續說,“敢問娘娘宮中是否有一位喚作頌春的乳娘?”
紀雙木看我一眼說,“不錯,頌春是小太子的乳娘,將軍怎麼會提起她?”
趙翰揚遲疑了一下,坦誠地說,“娘娘是否還記得曾托付臣暗中調查禦林園中呂宛娉受辱的事?”紀雙木雙眸一亮,輕輕點頭,趙翰揚繼續說,“那麼臣再問娘娘,在臣介入調查之前,娘娘是否也私下調查過此事?”
紀雙木將目光收回到桃花瓣上說,“不錯,本宮曾讓西樵打聽過進出禦林園的可疑人物,因為查無所獲,又不宜大肆宣揚,才請將軍援手。”紀雙木說到這裏,突然語氣變得謹慎起來,“將軍由此及彼,究竟想說什麼?”
“臣想說,盂嵐殿的殿值饒珠,是乳娘頌春的女兒。”趙翰揚話音落,我的心轟然一動,迅速望向紀雙木,四目相對,雖不言語,猜疑已盡訴無遺。“娘娘,還希望臣繼續查下去嗎?”趙翰揚始終麵無表情,但他的話卻讓人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