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喘著氣說,“太妃和福王在回來的路上,馬車翻進山溝裏,雙雙遇難了。”
我腦袋裏轟的一聲響,迅速去看紀雙木的反應,她也是毫不遮掩心中的震驚和詫異,身子一點一點向後坐回馬車裏,怔了許久說,“回宮,傳齊尚宮到正殿見我。”
小福子應聲而去,我放下簾子,馬車又跑起來。紀雙木靠在窗邊,偶爾被風吹起的窗簾子輕輕蹭著她的臉龐,她卻陷在沉思中,毫不理會。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大費周折地保全所有人,最後還是不免悲慘的下場,人力在天意麵前總是無可奈何。忽然,紀雙木開口說,“西樵,除了我,應該不會再有別人想要溫太妃母子的命了吧。”
我心裏一動,瞬間領會她的意思,趕緊安慰說,“當然不會有,雖然孟天堯和趙翰揚都有動機,但孟天堯一直被蒙在鼓裏,而趙翰揚被罰守宮,如何能外出一天一夜而不被知,就算是馬車被事先做了手腳,可山路隻有一段,平地上翻了也就是輕傷,依趙翰揚耿直的性格和縝密的作風,他既不會冒這樣事倍功半的險,更不會假手他人,這一定就是個意外,娘娘千萬別多想。”
紀雙木聽著我的話,神色微微有了變化,漸漸轉了含蓄的笑臉,“希望就像你說的這樣吧。”
我露出肯定的目光,“一定就是這樣的,一切都和娘娘,和任何其他人無關,天理昭然,冥冥中注定她們要為過錯償還的。”
聽到這一句,紀雙木突然變了臉,不安和膽怯浮上麵龐,哀傷蒙上雙眼,“你說得對,天理昭然,任何人都要為過錯償還。”
我的心被狠狠一戳,知道紀雙木是想到了自己,也許在她眼裏,鄭君怡和南雁的死都是她的過錯,而與親生骨肉的生離死別就是必須付出的償還。我本是安慰的話,卻讓她這樣痛苦,可見那件事無論過去多久,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沒有不痛,隻有更痛。車軲轆繼續轉著,好像永遠也不會停,就像盂嵐殿的風波,像這宮裏所有的事,從來沒有簡單的結束。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也特別冷,宮裏的人都好像冬眠的動物,少了走動,少了喧囂,捕獵的遊戲停止,皚皚白雪既沒有被奔逃的腳步踐踏,也沒有被刺眼的鮮血染紅。三月開春的時候,妍妃生下一位公主,李昊喜出望外,不等孩子滿月就賜名櫟陽,並按紀雙木所提,晉妍妃為妍貴妃,自此,紀雙木與師卿的關係更加牢不可破。
借著小公主帶來的祥瑞之氣,在紀雙木的努力下,後宮和睦的景象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正因為這份付出,紀雙木的身體漸漸不如從前了,容易疲倦,容易暈眩,有時心情太過緊張沉重,還會有反胃嘔吐的現象,張學明說這是精力消耗太過,身體肌理受損的緣故,要徹底靜養才能緩解,否則藥一副一副喝下去,也是浪費了一半。
轉眼又一年多過去,溫秀儀、葛傾音和白若溪又先後為李昊誕育三位公主,分別賜名為瑤安、景寧、元英,去年入秋時有孕的白若霜也在這一兩日就要生產了。然而這樣的和睦,卻讓紀雙木憂心忡忡。今晚後半夜,雙雀殿傳來白若霜開始陣痛的消息,紀雙木連夜趕去,一直等到孩子出生,親眼看到母子平安才回宮。可一出雙雀殿,她適才欣喜的笑臉就全然不見了,一路沉默著回到中宮。沒多久,張學明也來了。
“又是個公主。”紀雙木聲音悶悶的,憂愁填滿雙眼,“本宮讓你檢查各宮嬪妃的膳食,有結果了嗎?”
“微臣查過了,的確如娘娘所料,所有適孕的妃嬪所用膳食中,被人加了改變母體體質的礦物質提純,若一點一點吃進去,從脈象上是診不出來的,從劑量和提純的程度上看,連續服食一月,則在半年內會影響體質,無法懷得男胎,連續服食半年,則三年內無望,若連續吃上一年,恐怕就隻能生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