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湘拎著藥箱和一樽藥壺進入內殿,這幾年她一直跟著張學明,每每張學明不得空,就讓她來請平安脈。她放下藥箱,把藥壺遞給我說,“這是張掌院新研製的藥,因為煎藥比較考功夫,所以讓奴婢煎好了送來。”她一邊說,一邊在桌案上擺好脈枕,“娘娘,藥還有些燙,請讓奴婢先為您診脈。”
紀雙木輕輕嗯了一聲,把手腕擱在脈枕上,“張掌院今天是又被哪一宮的主子召去了嗎,怎麼都快晚膳的時間了都不得空。”
“回娘娘,張掌院剛走到半路就被皇上召走了,因娘娘喝藥不能耽擱,就讓奴婢來了。”竹湘一邊說,一邊把手指搭上紀雙木的手腕。紀雙木雙眸一亮,嘴裏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但並未多言。竹湘診過脈說,“娘娘的脈跳還是有些紊亂,但是血虧氣梗的現象有所好轉,繼續服藥,便可減輕頭暈的症狀。”
“本宮也覺得近來不太會頭暈了,但是嘔吐的現象好像更頻繁了。”紀雙木曉得竹湘的醫術,也信得過張學明的眼光,所以即便來的是竹湘,她也從不在病情上隱瞞分毫。
“嘔吐是因為瘤子壓迫血管的緣故,師傅新研製的這味藥就是用來緩解嘔吐症狀的。”
紀雙木從我手中接過藥碗送到嘴邊,忽然眉頭微皺,“這藥似乎更有一片苦味。”
“娘娘的嗅覺真是靈驗,這藥經過提純,故而甚苦,奴婢聽說娘娘宮裏種有薄荷,娘娘可將薄荷葉含在舌下再喝藥,可以解苦味。”
紀雙木聽到這話淺淺一笑,“你有心了。”說完,紀雙木仰脖一口把藥喝盡,但隨即眉頭緊皺,嘔了幾下,臉都微微泛白了。我趕緊上去輕捶她的背脊,她卻輕輕推開我說,“是本宮尚未嚐盡人間的苦,自不量力了。”
竹湘寬慰說,“良藥苦口,師傅研製此藥,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必定是有奇效的,娘娘的苦不會白吃。”
紀雙木含笑垂目,欣慰地說,“你師傅和你為本宮盡心竭力,這些本宮都知道,必定保重自己,不辜負了你們的辛苦。”
話音剛落,小福子進來說,“娘娘,妍貴妃來了。”
“哦,那奴婢先告退了。”竹湘收拾好藥箱,退出殿外。
我往香爐中添了些鵝梨熏,僻掉藥香,這時妍貴妃走進殿內,自從她生下公主,昔日的風光漸漸回來,如今又掌協理後宮之權,意氣風發更勝從前,不過她對紀雙木倒還依舊敬重感恩。落座後,她把厚厚一本賬簿送到紀雙木眼前說,“這是這個月的後宮開銷,你看看吧。”
紀雙木翻開賬簿,一邊看一邊說,“最近宮裏沒什麼大事吧?”
“皇後規矩立得好,誰敢造次,”妍貴妃輕輕笑著,喝了口茶,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放下茶碗說,“哦,有一件事,本也不算大,既然過來了,就和你說一聲,皇上要把長寧公主送出宮了。”
紀雙木翻動賬簿的手頓時停住,抬起頭,露出警覺的目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皇上才提起的,說已經把長寧公主做郡主時居住的府宅改建成了公主府,大概這一兩日就要送她出宮,我稍後還要讓尚宮局安排一批宮婢隨行服侍,還有長寧公主的乳娘望春,和她過去的婢女秋月,皇上也讓我找回來,照顧長寧公主。”
“是這樣,”紀雙木的眼神晦暗不清,她慢慢合上賬簿,從容地說,“既然是皇上的意思,照辦就是了,長寧公主在外吃苦多年,如今雖然回宮,卻也是夫死子亡,難免心中積怨傷懷,若能有從前的人在身邊照顧,想必助益不少。”
“我也是這樣想,已經讓尚宮局著手辦了。”妍貴妃的目光落在空藥碗上,不禁皺起眉頭,“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每天三副藥喝下去,可有些許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