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的字字句句敲打在我心頭，不可否認，他的道理是比所謂仁義更大的道理，紀雙木害怕李昊失去趙翰揚，殊不知他早就做好了失去的準備，而趙翰揚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一切心思都是枉費了。
紀雙木淒然一笑，默默轉過身，走到殿門口，腳邁出去之前，隻說了一句，“這一場賭，是臣妾輸了。”
我回頭望了李昊和趙翰揚一眼，來不及等到看他的結局，就跟著紀雙木離開欽安殿。此時太陽已高高升起，夏末的回暖讓人的心再度浮躁，紀雙木坐進馬車裏，憔悴終於浮現臉龐，憂慮深深嵌在眼中，像海水一樣深。
我拉住她的手，安慰說，“皇上是身不由己，趙將軍也能體諒，娘娘已經盡力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紀雙木沉靜了許久，嘴唇上已經咬出淡淡的牙印，“我原是要替皇上留住趙翰揚，如今，反而逼他離開更早了。到底，是我不自量力了。”
“娘娘不要妄自菲薄，趙將軍身世特殊，誰能知道他和皇上已經有了那樣的默契呢。”
“默契？”紀雙木猛地轉過頭來，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又慢慢將目光挪移開，猜度著說，“皇上借趙翰揚讓我死心，用心在於我，也可能在於他，莫非，皇上已知趙翰揚與我們之間的牽扯，才會這樣疑心於他。”
紀雙木的警覺讓我不禁渾身一顫，但很快搖了搖頭，“未必如此，斬草除根的命令是下給趙翰揚一個人的，皇上猜到是他所說一點也不奇怪，再加上趙將軍本就對此事有所芥蒂，求助娘娘也是順理成章，皇上不至於想到別處去。”
紀雙木猶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喃喃地說，“但願，這就是全部的原因。”
我看著紀雙木憂愁不散的模樣，不得不麵對自己內心的恐懼，其實，紀雙木的懷疑已經深種在我心中，安慰的話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長寧公主的事終究不能轉圜，半個月後，她在公主府產下死胎，自此鬱結難消，每日在府中以淚洗麵，夜深人靜時哭號不止，聲聲痛斥李昊，更不乏詛咒之詞，李昊權當她得了失心瘋，用軟禁終其一生。趙翰揚的辭官得到恩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打完噶裏木之戰，趙翰揚答應。經過一年的準備，趙翰揚領十萬大軍再次出征，一走就是兩年。轉眼冬又至，掐指一算，我已離開木園整二十年。
戰事消息是四個月前傳來的，說趙翰揚已攻破噶裏木的都城，不日將班師回朝。隨之而來的，還有平遙公主的自盡的噩耗，大概是知道自己和孩子在劫難逃，趙翰揚攻入皇宮時，平遙公主已經給兩個孩子喂下毒藥，自己則當著趙翰揚的麵抹脖自盡。因為一場風雪阻礙了行程，我們在唏噓中等了四個多月，才等到趙翰揚到京，而此時，他已經奄奄一息。消息如春雷驚天，紀雙木急命我去將軍府打探，在寢殿門外，我遇見了小安子。
他當時正趴著窗戶往裏看，聽到聲音轉過身來，“西樵姐來了，張掌院正在裏麵看著呢。”
“哦，”我聞言便不急著進去，跟小安子打聽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都班師回朝了，不至於讓一場風雪折磨得沒命吧。”
“是有人下了毒，”小安子的話嚇了我一跳，“西樵姐一定想不到，平遙公主臨死前留了一封遺書托趙將軍呈給皇上，這信上就下了慢性的劇毒藥。”
“是平遙公主？”我心驚肉跳，原來李昊的擔心不是杞人憂天，而是隨時可能爆發的災難。
“幸好有那場風雪阻擋了去路，趙將軍和接觸過那封遺書的士兵不到京就毒發了，皇上才逃過一劫。”小安子後怕地拍著胸口說，“哎，就是趙將軍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