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明被紀雙木的眼神震懾住,怔了許久側身讓開一條路,低頭說,“微臣不敢,微臣自當竭盡全力,保太子平安。”
紀雙木的情緒和緩了一些,吩咐我說,“西樵,你去偷偷告訴皇上太子生病的實情,記住,這件事不能張揚。”我輕輕應下,紀雙木又召了進出過寢殿的宮婢太監訓話,“你們都聽好了,太子隻是得了一般的疫症,隻要隔離治療,不日就能痊愈,即日起,本宮會暫居太子宮照顧,除乳娘外,所有宮婢都在寢殿外候召,非本宮、林承禦、張掌院的傳話不得信,不得聽,若讓本宮聽到一丁點流言揣測,全都提頭來見。”說完,等眾人齊聲應下,紀雙木接過張學明遞過來的三角帕子,蒙住口鼻,走進內殿。
張學明跟著進去了,妍貴妃和我一同離開太子宮,她回東華宮,我去了寢安殿。李昊正在與大臣們議事,我等了很久才見到他,聽說李泰得的是天花,李昊一下子變得不像是個皇帝,他把握緊的拳頭塞進嘴裏,用牙齒狠狠咬住,我能看見他太陽穴幾乎要爆出的青筋,也能看到他的眼角處努力遏製的淚水。據我所知,李昊的母親就是天花不治而死,這個病在他心裏也許就意味著死亡。
“張學明怎麼說,現在太子宮是誰在照顧?”李昊克製著情緒問我。
我為難地說,“張掌院說會盡力保太子平安,至於太子宮,現在是皇後娘娘自己在照顧。”
“你說什麼?”李昊頓時激動起來,“這樣的病,皇後又是這樣的身體,怎麼能親自照顧,那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立刻跪下說,“奴婢和張掌院都勸過了,可娘娘執意要自己照顧,還說太子一日不愈,她就一日不出太子宮。”
“胡鬧!”李昊說著就要往外走。
“皇上不能去,”我跪爬著攔住他,“娘娘心意堅決,皇上若要去勸,就必要有勸動的把握,否則這樣大鬧一場,隻會讓娘娘更加心力交瘁。何況娘娘不懼生死,和她病軀難醫自有關聯,皇上是一國之君,絕不能以身涉險啊。”
李昊像是聽進了我的話,沒有再往前邁步,但是,開始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目光審視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不能嗎,皇後能為別人的孩子涉險,朕為自己的孩子,還有什麼不能的嗎?”我聞言錯愕,感覺心房一瞬間坍塌。皇上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我惶恐地望著他,渾身發冷。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嗎?李昊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慌,伸手扣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抬起,“皇後執意要照顧太子,不是怕他沒人照顧,而是心結難解,林西樵,朕沒有說錯吧?”我啞然,承認,不承認,都是錯,都是死。李昊放開手說,“這件事,這個理由,足夠讓她走出太子宮了吧?朕要見她,你是自己去請她出來,還是讓朕下旨?”
我的心顫抖得厲害,跪爬著後退,“奴婢,這就去請娘娘。”
我匆忙跑回太子宮,告訴紀雙木李昊已知真相,紀雙木無奈,隻能到欽安殿一見。榮喜引我們到寢殿,屏退所有宮婢太監,李昊背手站在空蕩蕩的寢殿,初秋的風不知從哪裏吹來,輕舞的幔帳讓這天子安睡之地充斥著幽冥之氣。恍惚間,我懷疑鄭君怡的魂魄是否正在殿中飄蕩,守護著李昊,也守護著紀雙木。殿內安靜,隻聽到我和紀雙木的腳步聲,我們在李昊跟前跪下,聽候發落。
“你來了,”李昊的話裏竟有失落和後悔的意思,“朕還以為你一心看顧太子,不會這樣匆匆而來。”
紀雙木從容地說,“臣妾自知有罪,不敢求得寬恕,但請皇上饒過所有其他與此事相關的人,隻要皇上一語承諾,臣妾馬上回太子宮,絕不再為自己多言一句。”
李昊憤怒又不惑地說,“你不為自己多言?你連朕是怎麼知道此事的都不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