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這裏,乍然明白李昊這九年的淡漠竟是他自己的逃避,而紀雙木對這份淡漠的無動於衷,竟是深藏的知己默契。李昊閉上眼睛,悲苦的淚從眼角流下,紀雙木輕輕拉過李昊的身體,與他輕輕相擁,這一刻,九年來的疏離和隔膜就此消了。
我和榮喜悄悄退出殿外,過了好一會兒,李昊才讓我們進去。此時兩人都已起身,李昊吩咐說,“榮喜,去把人帶來。”
人?我不解地看向紀雙木,卻見她也是一副迷惘的樣子。
這時李昊麵對紀雙木,深吸一口氣,關切而鄭重地說,“皇後,朕知道你對泰兒的用心,君怡也知道,這就夠了,你實在無需守在太子宮,朕安排了一個人,她得過天花,而且對泰兒的心意一定不比你少。”我和紀雙木聽他這樣說,不禁更加納悶,這時榮喜帶著一個用笠帽蒙紗遮臉的宮婢進來,這宮婢身材嬌小,走路還一瘸一拐的。李昊指著她,對我們說,“看看,還認識嗎?”
我和紀雙木漸漸朝她走近,她掀開麵紗,我們頓時大吃一驚。“紙鳶!”我不禁呼喊出來。
“罪婢參見皇後娘娘。”紙鳶跪倒在地,磕了個頭。
“朕接紙鳶進宮已經九年了,一直安置在木園,就是西樵以前呆過的地方,”李昊走過來說,“飛鴿傳書的事情發生後,朕從沒有停止過調查,這件事最大的線索,就是西樵的字跡,能夠學得這樣惟妙惟肖,又敢陷害皇後的,朕第一個就想到了紙鳶。紙鳶告訴朕,是溫太妃讓她按西樵的字跡寫了那封信,紙鳶記恨萬淑寧,也記恨皇後,所以不問原委,寫了這封信,朕又找到溫太妃,逼她供出了陷害的真相,也供出了頌春。泰兒曾當眾與朕滴血認親,若他非你所生,自然就隻有朕曾寵幸過的妃嬪,再排除了她們,唯一的可能,就是鄭君怡。如此朕便知道,她的死,不是天數。”
我驚訝,驚訝之餘佩服李昊的睿智,都說後宮的女人藏心,其實後宮的男人也一樣,從前的先帝是,現在的李昊也是,孟天堯,趙翰揚,韓冬青,無一不是藏著天大的秘密,或許,還不止他們。這時,紀雙木平靜地說,“這麼說,趙將軍說查不出真相,皇上從未信過?”
李昊搖搖頭說,“當年鄭君怡出事的時候,紙鳶過目不忘和臨摹筆記的本領是滿朝皆知,雖然時日久遠,她又出了宮,可以趙翰揚縝密的心思,是不會把她落下的,除非,他自己不想往下查。後來朕查到溫太妃,才想到不願朕往下查的人,可能是你,隻是趙翰揚肯聽你調遣,這一點讓朕頗為意外,尤其後來在長寧公主這件事上,皇後也是消息靈通,看來趙翰揚對皇後是真心拜服。”
“趙將軍的確已經查到了溫太妃,因為顧忌臣妾和太子的前程,才隱瞞了,說到底,是因為太子總歸是皇上親生的緣故,為保皇家血脈,趙將軍才大膽欺君的。”紀雙木替趙翰揚和孟天堯周全,隨後說,“那麼,溫太妃的死……”
“陷害皇後,朕絕不寬恕。”李昊說起旁人的生死,又露出了君王的霸氣和狠心。“紙鳶,你剛才在隔壁都聽清楚了吧,朕要你去太子宮照顧太子,你可願意?”
“罪婢願意,罪婢一定竭盡心力,不辜負我們娘娘和皇後娘娘的一番苦心。”紙鳶給李昊磕了頭,又給紀雙木磕頭,“娘娘,罪婢無知,險些害死太子,請娘娘先容罪婢照顧太子安康,待太子病愈後,一定前往中宮向娘娘請罪。”
紀雙木上前扶起紙鳶說,“你不必請罪,若能照顧太子病愈,前塵往事就一筆勾銷了吧。”
“娘娘……”紙鳶的眼中噙著淚水,紀雙木強露出笑容,這是她對紙鳶的托付和寄望。
從欽安殿出來,我陪紀雙木去太子宮又看了一眼李泰,然後就回了中宮。這一天折騰下來,紀雙木幾乎耗盡心力,回宮後沒有幾天就加重了病情,但因張學明在太子宮脫不開身,紀雙木這頭一直不肯把病情上報,一拖就拖了一個多月,每次李昊來時,她就強作精神,屢屢勉力而為,更無益於身體,等到太子大好,張學明趕來中宮時,已經束手無策了,隻能用藥拖著,十月一過,她更開始有半盲的症狀,張學明說,最好的情況,也就隻有小半年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