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記著她的話,所以安心留在木園十年如一日,所以謹守奴婢的本分求取生存,隻是宮中世事多變幻,我弄丟了木鈴鐺,我卷入了後宮紛爭,我不再心無旁騖,我不再隻為這一個念想而存在,幸運的是,我做到了關瓊慧所說的隨緣,也得到了孫嬤嬤所說的天意。木佳子的死,張學明的詭,萬淑寧的戲,還有那一年,我在藏畫樓見到的那幅畫,都一步一步把我指向被掩藏的身世。樊如玥的木鈴鐺,李正茂的長相思,木園夜的無名火,所謂的根,我差不多已經尋到了。可我也知道,這是個所有人都想埋葬的秘密,不能說,就像木鈴鐺,非萬不得已不能示人,所以我一直隱瞞,一直隱瞞,甚至都未曾去求證。想不到今天,這個秘密,竟然因為紀雙木這樣一個臨終的安排而被揭開,我別無選擇,隻能繼續裝作不知。
久遠的曆史瞬間在我腦海閃過,除了歉疚的目光,我不知道此時此刻該拿什麼去麵對張學明,在我所知的一切裏,沒有張學明,他是個什麼樣的角色,如何洞悉這段曆史,我全然不知,但我想,他應該是會保護我的吧。我心裏緊張極了,這時隻聽張學明說,“娘娘可還記得萬淑寧冒充長安王的女兒,博取信任的事?”
“本宮記得。”紀雙木自己也輕輕撫著胸口,臉色越發陰沉了,忽然,她雙目一瞪,喘息也因為過分的在意而停止,“張學明,你該不會是想說……”
“沒錯,”張學明露出豁出一切的表情,“娘娘,林承禦才是樊貴妃和長安王真正的女兒。”
“你說什麼?”這下輪到我用手按住胸口,做出錯愕萬分的樣子。“這不可能,你是胡說的,樊貴妃生得那樣美,怎麼會有我這樣的女兒?”
紀雙木這下反倒冷靜了,輕輕喘息兩下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是,”張學明看了我一眼,開始敘說,“那是太後還是皇貴妃的時候,樊貴妃一舞傾國,很快被皇帝冊封為驪妃,接著是貴妃,大有取皇貴妃而代之之勢。可事實上,樊貴妃與長安王早已有情,皇貴妃一直知道此事卻始終縱容,直到樊貴妃懷了身孕才向皇帝揭發。皇帝大怒,但並未將樊貴妃處死,而是禁於木園中。然而那個時候,皇貴妃已經有了借腹之意,她說服樊貴妃,承諾到時會將孩子視為己出,並安排死胎躲過調查,要樊貴妃看在子嗣前程上,委曲求全,她也會留樊貴妃一條活路。樊貴妃別無選擇,答應下來。可誰料樊貴妃所懷為雙生胎,而臨盆之日死胎又出了問題,樊貴妃不想女兒被冒充死胎,就向看顧她的禦醫和孫嬤嬤求助。這位禦醫鍾情於樊貴妃,願意成全,幸而雙生胎之事也一直瞞著沒說,就幫著孫嬤嬤把女孩偷出宮,再把男孩送去給皇貴妃,而樊貴妃最後果真用一把火燒了木園,連同自己一起化為灰燼。”
張學明的故事這樣長,讓我和紀雙木都入了神,我雖懷疑自己的身世,但這樣的來龍去脈是我沒有想到的。借腹為嗣,太後把在自己身上使過的伎倆又用在了鄭君怡身上,這樣樂此不疲,當真就是為了天子血脈能永遠沾著一個鄭字嗎?紀雙木沉吟良久,但唏噓的神色始終未消去,好像一個夢結束了,可夢的結局成了不能逃避的真實。“這麼說,先太子是皇上的親兄長,而西樵就是長安王郡主。”紀雙木看了我一眼,見張學明沒有否認,繼續問,“那麼,那個禦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