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東山再起(2)(1 / 3)

他先從曾國藩不等朝命就回老家奔喪說起:“老兄你領兵打仗的本事哦,我想恭維卻找不到案例。你原本就犯了很多錯誤,喪失了許多機會。隻是中央政府念你忠心耿耿,不予計較。不過你這次不等中央政府同意就披星戴月往家趕,你的忠心可就沒那麼純了。你是否聽我的勸告重新出山,我不敢說;你重新出山,憑你那點能力,對國家大局是否有幫助,我也不敢說。但是你不等中央命令就回家奔喪,真是無禮無義,我必須敢於教訓你幾句。”

鋪陳了這樣一番宏大開場白後,左宗棠直奔曾國藩的人生觀:“你經常擺出一副道學家麵孔,四處吹噓自己‘以誠為本’,可你這次卻打著給老爹上墳的旗號,行向皇帝要權的實。我看你的良知徹底壞掉了,你平時自詡光明正大,我看這要麼是你在說笑話,要麼就是……不必說了吧,你用事實證明了這是個反語啊!”

曾國藩看信後,除了七竅生煙外別無他法。對付左宗棠這種嘴損到家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搭理他。曾國藩隻字未回。左宗棠等了許多天回信,發現沒有回信。他竟然氣衝鬥牛,對人說:“曾國藩這人才短氣狹,絕不是平賊之人。”意思是,曾國藩狗屁不是,心眼還這麼小,根本就不是帶兵打仗的料。

這可真夠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是,他在湖南到處說,結果長江兩岸都知道曾國藩狗屁不是、心眼特別小,更知道曾國藩“以誠為本”的人生觀根本是個笑話。

幸好曾國藩心眼遠沒有左宗棠判斷的那樣小,不然早跳河一百次了。對昨日種種之非的愧悔和輿論的攻擊,讓曾國藩漸漸失去平常心,在老家的一年多時間裏,他猶如魔鬼附體,稍不如意就和弟弟,甚至是弟媳大吵特吵。從其家經過的人常常聽到一副破鑼嗓子,震天響。

曾國藩有這樣失心瘋的表現,還有一個更重大的原因,那就是他對當時形勢癡心妄想的判斷。他離開江西時,太平軍和湘軍正在打破腦袋爭奪江西九江、吉安、瑞州等軍事重鎮,雙方相持不下。但1857年七月,石達開在南京城發現處處受到洪秀全的猜忌和抵製,一怒之下帶領二十萬精銳出走。江西太平軍頓時兵力銳減,湘軍在江西全線反攻。曾國藩被這一亂象所震驚,他認為不出一年,太平軍就會被徹底鎮壓。戰爭一結束,他立功揚名、光宗耀祖的大好時機就灰飛煙滅。這比出師未捷身先死還要痛苦一萬倍。

他不無痛苦地和弟弟曾國荃說:“人生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啊。”悲歎完他的世界觀,就跑到庭院裏大吵大鬧,曾家短暫的寧靜後,重溫雞飛狗跳。

曾國藩不明白,他不是預言大師,他的出山是命中注定,沒有注定的隻是時間問題。

出山進行曲

西安將軍福興在1857年春向中央政府遞交了一份報告。報告中,他憤憤不平地說:“我敢確信,在這個世上,除了曾國藩外,沒人能指揮得了湘軍。這是一支無紀律、且目無尊長(除了曾國藩)的軍隊,完全不可用。”

福興這人飯桶一個,平時判斷芝麻蒜皮的小事都能走眼,但這份報告卻一語中的。在當時的世上,除了曾國藩外,確實沒有第二人可以指揮湘軍。福興這份報告是在去視察湘軍瑞州軍營後寫就的,據他說,他本來是以主人翁的身份去瑞州軍營。想不到那些湘軍土鱉將領把他當成視察官,對他百般恭敬,繁文縟節樣樣沒有落下。這意思已很明顯:你不是我們的主人,從哪來回哪去吧。

湘軍不能被曾國藩之外的人指揮,連胡林翼都印象深刻。鹹豐把福興的抱怨說給胡林翼聽,要他想辦法整頓湘軍,胡林翼直言不諱地對鹹豐說:“這些人隻認曾國藩,沒有曾國藩的許可,他們連我都不認。”

鹹豐暴跳如雷,要下旨強行解散湘軍,但想一想就打消了主意,因為現在,他們還有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睜隻眼閉隻眼。但很快,他睜的那隻眼也閉上了。

在江西的湘軍並非鐵板一塊,而是派係林立。這裏既有曾國藩純湘係的湘軍李元度、劉騰鶴等部,也有和曾國藩鬧過矛盾的王錱部,還有被曾國藩見死不救過的江忠源係統的楚軍劉長佑等部。這些統兵將領,派係不同,互不統屬,各自為戰,缺乏統一的領導和指揮。他們不但和長毛打,有時候也和政府正規軍打,甚至有時候自己也打。江西官員們屢屢向鹹豐請求援助,鹹豐唯一的援助就是,閉上另外一隻眼。

鹹豐雙眼都閉上後,江西前線又發生不小的轉折,1857年七月,曾國藩的一員愛將在攻打瑞州時陣亡,下月,王錱死於軍營,之前被胡林翼邀請出山的曾國荃也在全軍後退。江西形勢的變化引起了北京方麵有識之士的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