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陽明家規(5)(1 / 3)

《傳習錄》中,王陽明清晰地告訴弟子們,他為何要提心即理:“隻因世人將心和理一分為二,所以就出現了許多弊端。比如春秋五霸攻擊夷狄,尊崇周王室,都是為了一個私心,因此就不合乎理。但人們說他們做得十分合理,這隻是世人的心不夠明淨,對他們的行為往往羨慕,並且隻求外表漂亮,與心毫無關係。把心和理分開為二,它的結局是,自己已陷入霸道虛偽還沒覺察到。所以我認為心就是理。要讓人們明白心和理隻是一個,僅在心上做功夫,而不到心外去尋求,這才是心學的真諦,亦是我立論的宗旨。”

諸陽伯問他,天下事物的道理是無窮的,真的“致良知”就可窮盡?有些事是不是還要求於外呢?

答案很明顯了,致良知可以窮盡一切道理。因為心即理,而致良知,無非是使用我們擁有良知的心。隻要用心了,就一定可以得到理。

王陽明的弟子曾問過王陽明,人的良知不被遮蔽,就必能知必能行,何必再加個“致”字?

王陽明歎息道:“‘致’實屬多餘,正如知行本一,不必曰‘合’。無奈世人以為知道了就萬事大吉,而不去行,不去致,我隻能畫蛇添足,重點強調。”

所以,知道怎樣做隻是良知,去正確地做,才是致良知。由此可知,致良知就是知行合一。

對榮譽轉瞬即忘就是致良知:《讀先師再報海日翁吉安起兵書序》

原文

伏讀吾師吉安起兵再報海日翁手書,至情溢發,大義激昂。雖倉卒遇變,而慮患周悉,料敵從容,條畫措注,終始不爽,逆數將來,曆曆若道,其已然者,所謂良工苦心,非天下之至神,何以與此?而世之忌者,猶若未免於紛紛之議,亦獨何哉?

夫宸濠逆謀已成,內外協應,虐焰之熾,熏灼上下,人皆謂其大事已定,無複敢攖其鋒者。師之回舟吉安,倡義起兵也,人皆以為愚,或疑其詐。

時鄒謙之在軍中,見人情洶洶,入請於師。

師正色曰:“此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使天下盡從寧王,我一人決亦如此做,人人有個良知,豈無一人相應而起者?若夫成敗利鈍,非所計也。”

宸濠始事,張樂高會,詗探往來,且畏師之搗其虛,浹旬始出。人徒見其出城之遲,不知多方設疑用間,有以貳而撓之也。

宸濠出攻安慶,師既破省城,以三策籌之:上策直趨北都,中策取南都,下策回兵返救。

或問計將安出?

師曰:“必出下策,駑馬戀棧豆,知不能舍也。”

及宸濠回兵,議者皆謂歸師勿遏,須堅守以待援。

師曰:“不然,宸濠氣焰雖盛,徒恃焚劫之慘,未逢大敵,所以鼓動煽惑其下,亦全恃封爵之賞。今未出旬日輒返,眾心沮喪,譬之卵鳥破巢,其氣已墮。堅守待援,適以自困。若先出銳卒,乘其情歸而擊之,一挫其鋒,眾將不戰自潰矣。”已而果然。

人徒知其成擒之易,不知謀定而動,先有以奪其心也。師既獻俘,閉門待命。

一日,召諸生入講,曰:“我自用兵以來,致知格物之功愈覺精透。”

眾謂兵革浩穰,日給不暇,或以為迂。

師曰:“致知在於格物,正是對境應感,實用力處。平時執持怠緩,無甚查考,及其軍旅酬酢,呼吸存亡,宗社安危,所係全體精神,隻從一念入微處,自照自察,一些著不得防檢,一毫容不得放縱,勿欺勿忘,觸機神應,乃是良知妙用,以順萬物之自然,而我無與焉。夫人心本神,本自變動周流,本能開物成務,所以蔽累之者,隻是利害毀譽兩端。”

“世人利害,不過一家得喪爾已;毀譽,不過一身榮辱爾已。今之利害毀譽兩端,乃是滅三族,助逆謀反,係天下安危。隻如人疑我與寧王同謀,機少不密,若有一毫激作之心,此身已成齏粉,何待今日!動少不慎,若有一毫假借之心,萬事已成瓦裂,何有今日!此等苦心,隻好自知,譬之真金之遇烈火,愈鍛煉,愈發光輝。此處致得,方是真知;此處格得,方是真物。非見解意識所能及也。自經此大利害、大毀譽過來,一切得喪榮辱,真如飄風之過耳,奚足以動吾一念?今日雖成此事功,亦不過一時良知之應跡,過眼便為浮雲,已忘之矣!”

夫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難;成天下事易,能不有其功難;不有其功易,能忘其功難。此千古聖學真血脈路,吾師一生任道之苦心也。畿既讀是書,並述所聞,綴諸卷端,歸之嗣子正億,服膺以為大訓。是豈惟足以祛紛紛之義,千古經綸之實學!

譯文

我(王畿)恭敬地讀老師(王陽明)在吉安起兵討伐朱宸濠之前給其父親的書信,心中真摯情感如江河泛濫,其大義激昂如雄風巨浪。老師雖倉促地遇到朱宸濠造反的變故,但運籌帷幄,一板一眼,後來所發生的事也證明了老師的超凡入聖、未卜先知。很難想象,如果不是天下第一等人物,怎可做出這樣的謀劃與成就那麼大的功績?而忌恨王老師的人,對王老師議論紛紛,甚至還有人不屑一顧,真不知這些人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