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友要有道,第一個道就是盡可能地識別君子和小人。如何識別呢?君子總談義,小人總談利,隻要察其言觀其行就可得知,這是一般層麵上的說法。王陽明則認為,如果你是君子,你就有顆君子之心,心是光明的,來個朋友就照,一照就能照出來他是君子還是小人。如果你是小人,你對君子的那一套肯定不適應。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如何識別君子和小人的關鍵一點就是,你首先要是個君子,或者是個小人。
第二個道自然就是,知道了誰是君子誰是小人後,要親君子遠小人。
按王陽明“知行合一”理論,沒有“行”就不算真知,所以如何親君子遠小人,非去事上磨練不可。事實上,孩童在生活中必然會遇到無數的引誘,會遇到許多陌生而可能會對孩子有不良影響的人,會遇到孩子從未經曆過的對他們身心有害的事件。家長應該讓自己的孩子有能力對這些加以研究分析,最終有自己的判斷力。倘若把孩子封閉起來,不讓他們和社會接觸,就不可能達到這個目的。所以,適當地讓自己的孩子和各種各樣的人交往,這在情在理,不過,要經常加以監督。
第三道就是王陽明所提到的“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這不符合人是社會的動物這一命題。人既然是社會的動物,就肯定會結交各種朋友,但結交是結交,深交是深交,知己是知己。一定要把那些酒肉朋友請出自己的朋友圈,而請出的辦法不過是,你自己首先應該不是酒肉之徒。
值得注意的是,該族箴中提到的一個典故“車笠之盟”。據說古代吳越一帶風俗淳樸,凡初次同人交往,就封土壇,拿出雞犬等作為祭品,向天禱告說:“卿雖乘車我戴笠,後日相逢下車揖;我步行,君乘馬,他日相逢君當下。”在優美的禱告詞中,人們希望友情天長地久,不因再次見麵後地位發生了變化而變化。
這是虛幻的理想,所以很難成真。人因為地位的變化而改變從前友誼的事太多,唯一的辦法就是,當你的朋友地位比你高了,那就盡量不要去找人家,回顧友誼。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須知,朋友也是講門當戶對的。
厚待親鄰:《姚江王氏族箴·厚親鄰》
原文
親以共休戚,鄰以助守望,皆人生應有之事。然或以貧富之互形而勢同冰炭,或因一言之偶拂而視若寇讎,一旦變生意外,誰為手援?故居家之道,不可無窮親眷往來,不可無正經人交易。欲一言以蔽之,莫如存厚。
譯文
親人之間應該休戚與共,鄰裏之間應該互相幫助關照,這都是每個人應做的事。但有人以貧困、富貴的不同而造成水火不容,或者由於一句有口無心的話語產生隔膜而變成仇敵,一旦發生變故,還會有誰伸出救援之手呢?因此居家的道理就是,要和貧窮的親戚來往,同守道義的人交易。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要擁有厚道之心。
評析
關於親情,王陽明最有發言權。1502年,他在老家浙江餘姚的一個山洞中修習導引術,品讀佛經。這並非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在導引術和佛經之外,也就是當初在九華山一直追尋的目標:遠離紅塵,成仙成佛。1502年,王陽明已三十一歲。二十多年的追尋,二十多年的苦悶,足以讓他把紅塵俗世拋到腦後。他在靜坐中想了很多,建功立業沒有平台,又不能突破理學的大山而尋到成為聖賢的鑰匙,文學家的迷夢又被他親手刺破。他此時唯一的精神支柱隻有佛道。
佛道的確能解脫他的苦惱,終止他迷茫的前半生,隻要他能放棄一切。但是,他還有個心結,這就是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父親。畢竟,他是個儒家知識分子,儒家提倡的第一道德就是孝,他說服不了自己的心去違背這一道德。
有一天,他在靜坐修行導引術時,突然“看見”幾位朋友正在來拜訪他的路上。他讓仆人去迎接,朋友得知原委後,大驚小怪道:“您真是神人啊。”
王陽明卻歎口氣道:“這是簸弄精神,毫無意義。”
就在朋友們大驚小怪的幾天後,王陽明從禪宗靜坐中猛然睜眼,眼神堅定地說道:“親情與生俱來,如真能拋棄,就是斷滅種性!”他站起來,走出山洞,深呼一口氣,外麵的空氣如黃金,一片燦爛。他和佛教說了再見。
第二年,他到杭州遊玩,聽到一座寺廟中有個和尚,不聽不聞,不言不語,已禪坐三年。若是從前,王陽明必會熱血沸騰,狂奔而去見這位高人。但現在,王陽明已看透佛教,他慢悠悠地去了那座寺廟,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