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爾等辛苦為賊,所得苦亦不多,其間尚有衣食不充者。何不以爾為賊之勤苦精力,而用之於耕農,運之於商賈,可以坐致饒富而安享逸樂,放心縱意,遊觀城市之中,優遊田野之內。豈如今日,擔驚受怕,出則畏官避仇,入則防誅懼剿,潛形遁跡,憂苦終身;卒之身滅家破,妻子戮辱,亦有何好?爾等好自思量,若能聽吾言改行從善,吾即視爾為良民,撫爾如赤子,更不追咎爾等既往之罪。如葉芳、梅南春、王受、謝鉞輩,吾今隻與良民一概看待,爾等豈不聞知?爾等若習性已成,難更改動,亦由爾等任意為之;吾南調兩廣之狼達,西調湖、湘之土兵,親率大軍圍爾巢穴,一年不盡至於兩年,兩年不盡至於三年。爾之財力有限,吾之兵糧無窮,縱爾等皆為有翼之虎,諒亦不能逃於天地之外。
嗚呼!吾豈好殺爾等哉?爾等苦必欲害吾良民,使吾民寒無衣、饑無食、居無廬、耕無牛、父母死亡、妻子離散。吾欲使吾民避爾,則田業被爾等所侵奪,已無可避之地;欲使吾民賄爾,則家資為爾等所擄掠,已無可賄之財。就使爾等今為我謀,亦必須盡殺爾等而後可。吾今特遣人撫諭爾等,賜爾等牛酒銀兩布匹,與爾妻子,其餘人多不能通及,各與曉諭一道。爾等好自為謀,吾言已無不盡,吾心已無不盡。如此而爾等不聽,非我負爾,乃爾負我,我則可以無憾矣。嗚呼!民吾同胞,爾等皆吾赤子,吾終不能撫恤爾等而至於殺爾,痛哉痛哉!興言至此,不覺淚下。
譯文
本老爺我以弭道安民為職,一到任就有良民來告你們,川流不息,不舍晝夜。聽到你們的惡行後,我原本下定決心,在征剿詹師富時順便統率大軍剿滅了你們。可是平完漳寇(詹師富),斬獲七千六百餘,經審理後得知,首惡不過四五十人,黨惡之徒不過四千餘,其餘的都是一時被威逼利誘而落草為賊,我不禁慘然於心。於是想到你們當中,必有被威逼利誘之人。訪知你們多是大家子弟,其中肯定有明大理的。我從來沒有派一人去撫諭,就興師圍剿,近乎不教而殺,日後我必後悔。所以,特派人向你們說明,不要以為有險可憑,不要覺得你們人多勢眾,比你們強大的都已被我消滅了,你們看不到嗎?
人最恥辱的事,就是被人稱為盜賊;人最咬牙切齒的事,就是被人劫掠。如果有人罵你們是盜賊,你們必大怒。這說明你們也以做盜賊為恥,那為何要做打家劫舍這類被人痛恨的事呢?若有人搶奪你們的財物和老婆,你們也必憤恨報複,將心比心,你們為什麼又搶別人的財物和老婆呢?我也知道,你們或為官府所逼,或為富人所侵,一時錯起念頭,誤入歧途。此等苦情,甚是可憫。但你們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悔悟之心不篤實,不能毅然改邪歸正。你們當初是生人尋死路,尚且要去便去;現在改行從善,死人尋生路,反而不敢,為什麼?
如果你們把當初去做盜賊的勇氣用來改過自新,我怎麼會有必殺你們之理?你們久習惡毒,忍於殺人,心多猜疑,無法理解我無故殺一雞犬尚且不忍,若輕易殺人,必有報應,殃及子孫,我何苦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我常常替你們著想,寢食難安,無非是為你們找一條生路。
但是,若是你們冥頑不靈,逼我興兵去剿,便不是我殺你們,而是老天殺你們。現在若說我全無殺你們的心思,那也是忽悠你們;若說我必欲殺你們,可不是我本意。你們還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二人背逆,要害那八個。父母須得除去那兩個,讓那八個安生。都是自己生養的,做父母的為何偏偏要殺掉那兩個孩子,實在是不得已啊!我與你們也正是如此。若這兩個悔悟向善,為父母者必哀憐收之。為什麼?不忍殺其子,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如果你們能體諒父母之心,改過從善,真是大歡喜和幸運的事。我之於你們,正是如此心。
你們辛苦為盜,刀口上過日子,可所得利潤幾多,你們自己知道,你們當中也有常為衣食而焦慮的。何不用為賊的勤苦精力,來用之於種地、做個小買賣,過正常的舒坦日子。何必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出則畏官避仇,入則防誅懼剿,像鬼一樣潛形遁跡,憂苦終身,最後還是身滅家破。何苦來哉?我對新撫之民如對良民,讓他們安居樂業,既往不咎,你們已經聽說。你們若是不出來,我就南調兩廣之狼兵,西調湖、湘之土兵,親帥大軍圍剿你們,一年不盡剿兩年,兩年不盡三年,我就是跟你們耗上了。你們財力有限,到時彈盡糧絕,誰也無法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