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非要殺你們不可,是你們使我良民寒無衣、饑無食、居無房、耕無牛。想讓他們躲避你們,他們就失去了田業,已無可避之地;讓他們賄賂你們,家資已被你們掠奪,已無行賄之財。就是你們為我謀劃,也必須殺盡你們而後可。現在我送去的東西不夠你們大家分,你們都看看我這篇告示吧。我言已無不盡,心已無不盡。如果你們還不聽,那就是你們辜負了我,而不是我對不起你們,我興兵可以無憾矣。民吾同胞,你們皆是我之赤子,我不能撫恤你們而至於殺你們,痛哉痛哉!行筆至此,不覺潸然淚下。
評析
進入正題前,先看一個發生在春秋時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衛國,衛莊公的大老婆莊薑沒有兒子,小老婆生了個兒子後去世,莊薑就把這個別人的兒子當成了自己的兒子看待。
衛莊公還有個小老婆生了個兒子叫州籲,州籲特別伶俐,衛莊公非常喜歡他。自然,莊薑就特別討厭他。
大臣石碏(què)就對莊公說:“我聽說疼愛孩子,應用正當的道理去教導他,不要讓他走上邪路。驕橫、奢侈、淫亂、放縱,是導致邪惡的四種毛病。這四種毛病的產生,是由於給他的寵愛和俸祿都過了頭。國君如果要立州籲為太子,那就確定他的地位;如果還沒有拿定主意,就等於是逐步地引導他走向禍亂。大凡受到寵愛而能不驕橫,驕橫而能安於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能不產生怨恨,產生怨恨而能夠克製的人,都是鳳毛麟角。而且,低賤妨害高貴,年輕欺淩年長,疏遠離間親近,新進離間故舊,弱小壓迫強大,淫邪敗壞道義,這是六種逆天理之事;國君行事得當,臣子奉行君命,父親慈愛兒子,兒子孝順父母,兄長愛護弟弟,弟弟敬愛兄長,這是六種順天理之事。背離順理的事而效法逆理的事,這就是使禍患很快降臨的原因。作為統治民眾的君主,應該盡力除去禍患,而您卻讓禍患很快降臨,恐怕不能這樣吧!”
這是一套春秋版的貴族家教,遺憾的是,衛莊公充耳不聞。
石碏說完這套大道理見國王未加理會,就跑回家教訓兒子石厚:“你少和州籲交往,他不是好人,你跟他交往,就等於一條腿邁進了鬼門關。”
石厚不明白老爹在說什麼,依然保持和州籲的密切關係。
衛莊公死後,莊薑的繼子即位,是為衛桓公。幾年後,州籲幹掉了哥哥衛桓公,自己做了國王,和他關係密切的石厚也富貴滿堂。
州籲當上國王後,想設法安定君位,於是把這個重任交給石厚。石厚沒有腦子,就去請教老爹。
老爹石碏就含淚說道:“朝見周天子就能夠安定君位了。”
石厚發現老爹在哭,也沒問為什麼,卻迫不及待地問:“用什麼辦法能朝見周天子呢?”
石碏老淚縱橫地回答:“陳桓公正受周天子的寵信,陳國和衛國關係很密切,如果去朝見陳桓公,讓他向周天子請求,此事可成。”
石厚興奮不已,屁顛顛地帶著州籲去陳國。
而他老爹石碏搶先派人告訴陳國說:“衛國國土狹小,我老頭子老了,不能幹什麼了。這兩個人,正是殺死了我國國君的凶犯,請趁此機會想法處置他們。”
陳國人立即把自投羅網的二人抓了起來,衛國派人到陳國,砍了二人的腦袋。
直到腦袋即將搬離脖子時,石厚才恍然大悟老爹何以有那麼多淚水。
講這個故事,似乎和王陽明先生的《告諭浰頭巢賊》毫無幹係,甚至是,《告諭浰頭巢賊》和王陽明先生的家教也無瓜葛。其實,這是支離了。
《告諭浰頭巢賊》是王陽明對占據浰頭盜賊的一封蕩氣回腸的勸誡信。王陽明把自己當成父親,把那些盜賊當成是十足的兒女,諄諄教誨,循循善誘。就如麵對犯了錯誤卻又不肯悔改的兒女:你做錯事現在悔改還來得及,你悔改了仍是我的兒女;我也知道你做了這樣的錯事,不是個人的問題,而是有人誘導你,可如果你不悔改,那我也隻能大動肝火,胖揍你一頓了;然而,打在你身,疼在我心,你這是最大的不孝,你的身體受到了我的損害,而你又傷了我的心。
石碏用實際行動驗證了家教中最極端的一麵:對死不悔改的兒女,強力彈壓是唯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