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諺講,虎毒不食子。還有格言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這兩句格言都是良知被蒙蔽了。一個人如果十惡不赦,並不肯放下屠刀,你根本毫無辦法,唯一的辦法隻能效仿石碏。王陽明後來對浰頭盜賊池仲容等人的態度也是痛下殺手,未留半點私情。
不過,這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王陽明還是堅信人皆有良知,使有罪惡的人感應到良知的存在,並致良知,終會達到圓滿的結局。
從家教的角度來看《告諭浰頭巢賊》的良苦用心,王陽明時時處處都在為犯錯的人著想,想著他們所犯的錯是外來的威逼利誘;想著他們縱然做盜賊,也無法糊口;想著他們每日都被人罵而心神不寧,等等。
這就是悲天憫人的聖賢情懷,也是中國可憐天下父母的心!
以和為貴:《告諭廬陵父老子弟》
原文
廬陵文獻之地,而以健訟稱,甚為吾民羞之。縣令不明,不能聽斷,且氣弱多疾。今與吾民約,自今非有迫於軀命,大不得已事,不得輒興詞。興詞但訴一事,不得牽連,不得過兩行,每行不得過三十字。過是者不聽。故違者有罰。縣中父老謹厚知禮法者,其以吾言歸告子弟,務在息爭興讓。
嗚呼!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破敗其家,遺禍於其子孫。孰與和巽自處,以良善稱於鄉族,為人之所敬愛者乎?吾民其思之。
今災疫大行,無知之民,惑於漸染之說,至有骨肉不相顧療者。湯藥膻粥不繼,多饑餓以死,乃歸咎於疫。夫鄉鄰之道,宜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乃今至於骨肉不相顧。縣中父老豈無一二敦行孝義,為子弟倡率者乎?
夫民陷於罪,猶且三宥致刑。今吾無辜之民,至於闔門相枕藉以死。為民父母,何忍坐視?言之痛心。中夜憂惶,思所以救療之道,惟在諸父老勸告子弟,興行孝弟。各念爾骨肉,毋忍背棄。灑掃爾室宇,具爾湯藥,時爾膻粥。貧弗能者,官給之藥。雖已遣醫生,老人分行鄉井,恐亦虛文無實。父老凡可以佐令之不逮者,悉已見告。有能興行孝義者,縣令當親拜其廬。凡此災疫,實由令之不職,乘愛養之道,上幹天和,以至於此。縣令亦方有疾,未能躬問疾者,父老其為我慰勞存恤,諭之以此意。
諭告父老,為吾訓戒子弟,吾所以不放告者,非獨為吾病不任事。以今農月,爾民方宜力田,苟春時一失,則終歲無望,放告爾民將牽連而出,荒爾田畝,棄爾室家,老幼失養,貧病莫全,稱貸營求,奔馳供送,愈長刁風,為害滋甚。昨見爾民號呼道路,若真有大苦而莫伸者。姑一放告,爾民之來訟者以數千。披閱其詞,類虛妄。取其近似者,窮治之,亦多憑空架捏,曾無實事。甚哉,爾民之難喻也,自今吾不複放告。爾民果有大冤抑,人人所共憤者,終必彰聞,吾自能訪而知之。有不盡知者,鄉老據實呈縣。不實,則反坐鄉老以其罪。
自餘宿憾小忿,自宜互相容忍。夫容忍美德,眾所悅愛,非獨全身保家而已。嗟乎!吾非無嚴刑峻罰以懲爾民之誕,顧吾為政之日淺,爾民未吾信,未有德澤及爾,而先概治以法,是雖為政之常,然吾心尚有所未忍也。姑申教爾,申教爾而不複吾聽,則吾亦不能複貸爾矣。爾民其熟思之,毋遺悔。
借辦銀兩,本非正法。然亦上人行一時之急計,出於無聊也。今上人有急難,在爾百姓,亦宜與之周旋,寧忍坐視不顧?又從而怨詈訕訐之,則已過矣。夫忘身為民,此在上人之自處。至於全軀保妻子,則亦人情之常耳。爾民毋責望太過。吾豈不願爾民安居樂業,無此等騷擾事乎?時勢之所值,亦不得已也。今急難已過,本府決無複行追求之理。此必奸偽之徒,假府為名,私行需索。自後但有下鄉征取者,爾等第與俱來,吾有以處之。毋遽洶洶!
今縣境多盜,良由有司不能撫緝,民間又無防禦之法,是以盜起益橫。近與父老豪傑謀,居城郭者,十家為甲;在鄉村者,村自為保。平時相與講信修睦,寇至務相救援。庶幾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之義。今城中略已編定,父老其各寫鄉村為圖,付老人呈來。子弟平日染於薄惡者,固有司失於撫緝,亦父老素缺教誨之道也。今亦不追咎,其各改行為善。老人去,宜諭此意,毋有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