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一年半的彭山崖墓發掘,在資金短缺、生活艱苦的條件下取得了輝煌成果。正如夏鼐在回憶這段生活時所言:“那時候因為抗戰正殷,經費困難,吳先生想以最少的費用,取得最大的收獲,當時住在山中一個叫做寂照庵的和尚廟中。吳先生提倡節約,以身作則。不但早晨吃苞穀麵做的粗饃饃,還要輪流推磨磨苞穀麵。發掘蠻子洞,有時找不到工人,便幾個人親自動手。逢到休息日,還跑十幾裏路趕街子買吃的東西打牙祭。然而生活雖是清苦,大家精神上都很愉快。每日收工時,大家從崖墓中鑽出來,弄得滿身是泥。返工作站換衣服,一起傳觀著新獲的罕見的古物,撫摩欣賞。有幾天,吳先生患了腳氣病,隻好留守工作站,看見大家收工回來,一一慰勞。晚上,一天的工作結束後,大家圍坐一盞菜油燈,吳先生談笑風生,時常說幾句笑話,使大家哈哈大笑,打破了古廟中沉寂的空氣。此情此景,恍惚猶昨。”[33]
1942年3月7日,彭山崖墓發掘工作結束。麵對如此重大收獲,作為發掘團團長的吳金鼎仍感意猶未盡,又率領人員移師牧馬山再度展開調查發掘。與彭山崖墓不同,牧馬山屬於土坑墓或磚室墓類型。這類墓葬比崖墓要大得多,除擁有不同於崖墓的特色外,墓坑多未擾動,內藏器物極其豐富,具有極大的田野考古價值和收藏價值。
麵對如此豐厚的文化寶藏,吳金鼎顯現了少有的大將之風和罕見的氣魄,他在1942年9月由牧馬十七保一位周姓人家寄給李濟的信中說道:
今春鼎在蓉參觀華大及四川博物館時,私立小小誌願,希於三年期內願見中央博物院所有藏品在全國居首位,並使自己在漢代考古學上得有一知半解。自發現牧馬山葬地後,此誌益堅。近與鄉珊(南按:後補隊員趙青芳)兄仔細計議,擬於短期內多開幾墓,冀天從人願,在江水大退前獲有特殊重要發現。……今特早日以所誌願求助於先生,願在指引之下,趁留川機會,盡力代博物院搜集標本,並增長個人學識,為公為私,苟得如願以償,則感戴之忱,更將倍於往日矣![34]
胸中擁有如此氣魄和宏願,加上已發現的豐富地下遺物,在李莊大本營坐鎮遙控指揮的李濟,自然樂意設法籌集經費,使牧馬山的發掘不至中斷。吳金鼎等人得此支持與鼓勵,不負所望,甩開膀子大幹起來,很快發掘了大型墓葬七座,其中磚室墓兩座,土坑墓五座,收獲了大量的上等文物。
1942年12月9日,嚴寒的冬天已經到來,岷江水位急速消退,吳金鼎等人盡管心有不甘,但鑒於運輸所必需的水位尺度,不得不開始停工撤退。在吳金鼎的組織指揮下,發掘團隊人員把出土的各類隨葬品,所采集的石質建築實物標本等,總量在20噸以上,分裝三條大船從江口鎮起程,順岷江浩浩蕩蕩駛往李莊鎮碼頭——抗戰期間最大規模的一次田野考古發掘,以豐富的斬獲宣告結束。
就在彭山漢代崖墓發掘斬獲甚豐,捷報頻傳,李濟從亡女的陰影中得以擺脫,梁思永病情逐漸好轉,眾人準備挽起袖子在揚子江盡頭的小鎮上大幹一場時,蹲在板栗坳山頂上的“寨主”傅斯年,卻進入了舊憂方解新愁添的尷尬境地,圍繞“三百年僅此一人”[35]的史學大師陳寅恪是否來李莊,以及薪金如何支付等一係列問題,與新任中央研究院總幹事葉企孫你來我往地叫起板兒來。
注釋:
[1][2]致諸弟》,載《曾國藩家書》(上),嶽麓書社2002年出版。
[3]《致歐陽夫人》,載《曾國藩家書》(下),嶽麓書社2002年出版。
[4][12]雁平《舊世家,新女性——以湘鄉曾昭燏為例》,載《東方文化》,2001年第2期。
[5][7]建勇、謝靈芝《雙峰荷葉,那些曾家的女人們》,載《瀟湘晨報》,2008年6月27日。
[6][14][15][17][18]曾昭燏年譜》(征求意見稿),曹清、張蔚星編撰,南京博物院2009年印行。
[8]李又寧《曾昭燏——我國最傑出的女性考古學家及博物館學家》,載台北《近代中國婦女史研究》,第1期,1993年6月。
[9][24]昭燏於1951年10月3日所作“幹部履曆表”中之《自傳》,載《曾昭燏年譜》(征求意見稿),曹清、張蔚星編撰,南京博物院2009年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