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的負疚。因為事實上所謂“另行安置”,無非長期冷落!可憐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塵埃滿麵待命於床下。床下也滿盈!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墊高床腳,直至1米8的高個兒坐在床上雙腿也要掛起來,沾不著地,真個危乎高哉!多少次下了決心不再買書了,可是一見到好書,便又忘了藏書之窘。如斯循環往複,竟不知“春花秋月何時了”!隻見六七千冊書肩摩轂擊,樊然淆亂,局促又若罐頭沙丁魚,也隻好赧顏相對“智者”的太息、“佳人”的怨怒了!
回天乏術,煩惱固不可免,偏又生出幻想。杜子美有詩雲,“安得廣廈千萬間”!啊,我隻求鷦鷯一枝,鼴鼠一腹,略大些的一間,放得下一萬冊書,此生之願足矣!為此,竟還做過幾回五彩繽紛的夢!然而一覺跌落現實,依然是八平方米,依然是沙丁魚、歎息和怨怒。我忿然了,不如來個徹底解脫,把錢都吃了,不再買書,保個好身體,或則幹脆削去幾千冊,存個書架上好門臉子……幾番細思量,哎呀,我到底骨頭兒賤,情願忍受小書齋之苦,不因別的,隻為樂也在其中。
話說書房
常有一些非文化人士來我家,看到幾個書櫃塞滿了書,就說:“呀,你家書房有這麼多書,簡直可開個小圖書館了。”
我則不禁汗顏——這幾架書算什麼呢?即使這間屋子被稱作書房,也勉強得很。
當然,在眼下中國,一般文化讀書人要想擁有一兩間像樣的書房,實在也非易事。好在一向窮慣了的讀書人對書房並不存過高的奢望,再擠的房間裏,也總要設法隔出一方小天地來,放上一兩個書架,擺上一個小寫字台。至於其他書籍,則隻好委屈它們呆在床底、櫃頂和邊邊角角了。
書房的格式、藏書多少、種類若何,全是因人而異。學者們的書房當然與政治家的不同。我曾有幸去過何其芳先生的書房。作為著名學者與詩人,他的藏書非常豐富,從中外古今的名著,到各種流派的理論著作,整整放置一兩個房間。倘說這是一個小型圖書館或資料室,庶幾並無多少誇張的成分。
聽說,現代文學史專家、作家唐先生的書房,藏書之豐更令人為之歎息。唐先生治學一向嚴謹,他主持編寫的《現代文學史》尤注“論從史出”和占有第一手資料。為此,他的書房裏藏有關於中國現代文學史的種種珍貴史料,舉凡從“五四”時期的文學期刊到30年代直至解放初的種種史料,他都嘔心瀝血地予以搜羅、保存。如果稱他為中國現代文學的史料專家或第一藏書家,我以為是當之無愧的。
一些中青年學者的書房,我也曾見識過不少。在我的印象中,學者、作家劉夢溪、陳祖芬夫婦的書房之大、藏書之豐,也是足令現代人驚歎的。而著名學者葉子銘、何西來等先生的書房雖不算大,但十幾架書早已把房間塞得滿滿當當。
與學者相比,作家們的藏書似乎大抵要少一些,且種類也要單純一些,大多是一些名著和優秀作品,還有當代文學期刊。作家畢竟更注重對生活的實際體驗,大約正因如此,有些作家的書房並無幾架書,而他創作出的作品卻能像泉水般汩汩而出。難怪著名詩人、散文家憶明珠戲稱他主要靠一部聖經、一部諸子和一部辭海寫作。
作為雜家的編輯的書房,自又與學者、作家不同。編輯家葉至誠的書房裏足有三麵牆的書架,前幾年他被評上金陵藏書狀元,自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