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語音飛白也“飛”得太遠了一些。由於語音飛白是製造幽默的一種有效方式,所以它被幽默者廣泛地利用,以調和交際的氣氛。《雅謔》中就有不少這樣的例子,如:
崔允副使,是駙馬崔元的弟弟,當他初登第時,和王侍郎的兒子王寅一起去拜訪王寅家鄉的老前輩。老前輩問崔允是誰,王寅笑著介紹說:“這位是崔駙馬的弟弟。哥哥是駙馬,他就是駙驢。”崔允也開玩笑說:“這位是王侍郎的兒子,父親侍狼,兒子侍狗。”
一位縣官新上任,記得恩師曾告誡他的“半部《論語》治天下”,於是終日翻閱《論語》,大堂上的案桌上也放著一部。一天,一個偷鍾的人,被捉拿歸案,差役把犯人帶到大堂上,請縣官發落。縣官把《論語》一翻,隻見上麵寫著:“夫子之道(盜)忠(鍾)恕而已。”於是在案卷上批道:“恕無罪,當堂開釋。”氣得原告叫苦連天。不久,差役又抓來一個偷席子的人,縣官照舊打開《論語》,隻見翻開的一頁寫著:“朝聞道(盜)夕(席)死可矣!”於是喝令刀斧手把偷席子的小偷拉出去斬了。
有一則小品叫《英雄的母親》。那位母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不會說豪言壯語,對電視台記者的采訪更是無法應付。為避開采訪,當記者要她講“司馬光砸缸”的故事時,她便故意使用語音飛白的招數對付記者:總是念成“司馬光砸光”、“司馬缸砸缸”,就是不會說“司馬光砸缸,”,弄得記者也無計可施。
(2)語音雙關
有這樣一則故事:薛簡蕭老先生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歐陽修,二女兒嫁給了王拱辰。後來歐陽修的妻子死了,他又續娶了薛老先生的小女兒。於是王拱辰戲言歐陽修“舊女婿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後來劉原父在晚年又娶妻,歐陽修便作詩開玩笑地說:“仙家千載一何長,浮世空驚日月忙;洞裏桃花莫相笑,劉郎今日老劉郎。”劉原父聽後心中不樂,打算報複歐陽修。一天,三人相會在一起,劉原父說:“過去有個私塾的老學究教訓學童,背誦《詩經》中的‘委蛇委蛇’時,教學童說,‘蛇’字要讀作‘姨’,一定要記住。第二天,學童在大街上看要飯的弄蛇,到學堂晚了,老學究就責備他說:‘為什麼來晚了?’學童說:‘恰巧路上有個弄姨的,我就和大家一起看起來。隻見那人先弄大姨,後弄小姨,所以就來晚了。’”歐陽修聽了,也不禁大笑起來。
那劉原父被歐陽修開玩笑卻“耿耿於懷”,似有心胸太狹之嫌;但他能巧妙地利用“蛇”字的雙關語音對歐陽修“以牙還牙”,也足見其機智和幽默了。
李鴻章官拜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後,掌管了清政府的外交、軍事、經濟大權,位極人臣,權傾朝野。有一次他回故鄉合肥時,遇到少年同窗朱莫存。朱家境貧寒,腳穿一雙破鞋,腳趾都露在外麵。李鴻章見後驚奇地問:“你怎麼穿得這個樣子?我送你一雙新鞋吧!”朱莫存婉言謝絕說:“不用!不用!因為這正表示‘足下出頭’啊!”
昔日同窗,如今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彼此相見,難免是窮者難堪,偏偏朱莫存又穿一雙破鞋,自然更加窘迫。如果接受對方的新鞋,不僅欠下一筆人情,更重要的是有失尊嚴;而斷然拒絕,又會拂了對方的好意。於是朱莫存巧妙地使用雙關語言,既維護了自己的尊嚴,又恭維了對方,真可謂是“一箭雙雕”。
3、語形變化
打破語言的常用格式,重新對語言進行“包裝”,使其表現出一種幽默感,在創造幽默的過程中也被廣泛地應用。
(1)強行拆開
將語法固定且人們已經習慣的連貫語言拆開使用,使語言變得更加活潑有趣,魯迅曾經說過這樣兩段話:
因為一方麵,是“自視太高”,於是別方麵也就“求之太高”,彼此“忘其所以”,不能“心照”,而又不能“不宣”,從此口舌也就多起來了。(《隱士》)
焦大以奴才的身份,仗著酒醉,從主子罵起,直到別的一切奴才,說隻有兩個石獅子幹淨。結果怎樣呢?結果是主子深惡,奴才痛絕,給他塞了一嘴馬糞(《言論自由的界限》)
文中的“心照不宣”、“深惡痛絕”本來都是一個固定的詞組,一般情況下是不能拆開使用的。魯迅先生在這裏打破了這一常規,便使語言顯出了更多的幽默感。
一個多音詞是由數個詞素組成的,一般地說,多音詞的詞義也不等於其內部各詞素的簡單相加。但“不能隨便拆開”並不是完全不能拆開,為著幽默的目的而故意拆開,常常也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這種情況多見於文學作品中,如:郭沫若《流亡》有這樣一段描寫:“那幾天,車滾馬騰,天崩地塌,把整個沙市鬧得隻有沙而沒有市。”這就比直接描寫當時喧鬧的場麵要幽默多了。
(2)強行搭配
即不顧約定俗成的語法和語義搭配規則,就像這位不精通中文的外國朋友所說的話:
一位外國人向他的中國朋友問道:“您到哪裏去了?”後者回答:“我打醬油去了。”“醬油有什麼罪,你為什麼打它?”中國朋友解釋說:“這‘打’是買的意思,打醬油就是買醬油。”外國朋友似乎明白了。一天他去買豆腐,張口就說:“我要打豆腐。”賣主慌忙說:“你可別打,一打就成豆腐渣了。”旁邊一位中國人說:“你隻能說‘撿’豆腐。”這位外國朋友似乎又明白了。他回國前給一位中國朋友送了一份貴重的禮物,對方覺得受之有愧,就拒絕了。外國朋友苦口婆心地解釋:“你收下吧,這都是我從商店裏撿來的。”他這一說,中國朋友就更不敢接受禮物了。
其實也不能責怪外國朋友,因為中文實在太難學了。但這位外國朋友說話時的“強行搭配”,卻給我們的幽默又提供了一條途徑。宋朝曾有一位辦事十分精明能幹的開封府尹,就是讀書不多,一咬文嚼字,就詞不達意。有一天,所有的朝官都坐在漏堂等著早朝,這位府尹突然對大家說:“昨晚上,我好長時間睡不著覺,便起來隨手翻了一段《孟子》,結果睡得好甜喲!”當時,翰林學士張台卿在場,隨口答道:“老兄讀的一定不是《孟子》;能這麼甜,一定是《唐書》無疑!”一屋子的人轟然大笑。
那位翰林學士將“甜”與“唐書”強行搭配,便是這則故事的幽默之處。還有比這“強行搭配”得更“絕”的:據說明朝實行的八股科舉製度,即使孔子的眾門生,也要經過科考之後才能做官。八股科考的是四書五經,自然要尊孔子為祖師爺,不管孔子擔任不擔任主考官,他都是科考的主宰,錄取名單自然要由他老人家來定。這一年,錄取名單公布後,大家爭著去看,人們議論紛紛:“子張考了第十九名。這人儀表堂堂,果然有兩下子。”一人發表評論說。另一個人接著說:“你看,子路也考了第十三名。他是個粗人,能考得這麼好,真不容易!”有人不平地說:“顏淵怎麼才考了第十二名啊?他是孔門的第一位高才生,太屈才了!”另一人接著說:“單是才華有什麼用,顏淵這個人太死板,別看孔子那麼誇獎他,到了節骨眼上,照樣讓他向後稍著。”又有人憤憤地說:“公冶長為什麼考了第五名?他在眾弟子中並不出色!”旁邊有人回答:“你不知道?他是孔子的女婿啊!全得他丈人之力!”有人表示痛心地說:“像孔子這樣的儒家祖師爺怎麼也搞這一套?”一個年輕人說:“咳,世道不同了,誰都得變變活法嘛!”
其實這個故事並不是真實的。文中的名次實際上都是《論語》的篇名,如第五篇是《公冶長》,這裏將科考名次“強行搭配”,巧妙地諷刺了某些社會風氣。
(3)巧妙嵌入
有這樣一則流傳千古的故事,說的是李空同到江西督學,發現一個學生正好和他的名字相同,便把他叫到跟前說:“你沒聽說過我的名字嗎?為什麼還敢冒犯呢?”學生回答說:“名字是父親取的,不敢隨便更改呀!”李督學思考了一會兒說:“我且出一個對子考考你,如果你能對上,還可以饒恕你。”於是就說:“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這個學生想了不一會兒,就回答說:“魏無忌,長孫無忌,彼無忌,此亦無忌。”李督學聽後,就笑了笑讓他走了。
這個故事中的那位學生不僅機智,而且幽默,其關鍵就在於他在下聯中巧妙地嵌入了魏無忌、長孫無忌的名字,與上聯對仗工整,針鋒相對。
巧妙嵌入表現出巧合與機智的結合,屬於機巧的構造,它能引發意內和雙關的心理。就所嵌入的成分看,主要有書刊名、詩文篇名、影視名、人物姓名、藥物名等。
從前有一個人久住外地,多年後回到家裏,看妻子已經生下三個兒子,便非常驚訝地問:“女人沒有丈夫怎麼能懷孕呢?”妻子回答說:“因為我非常想你,這就是想念你的結果吧!所以我給每個孩子取的名字都有深刻的意義:大兒子叫‘遠誌’,是想你出門在外;二兒子叫‘當歸’,是想你應該早早歸來;三兒子叫‘茴香’,是想你快快回到家鄉。”丈夫聽了便說:“我如果在外地再多住幾年,咱家裏就能開一個新藥鋪了。”
那妻子的答話中連嵌三種藥名,大約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行為,而那丈夫倒也“放得開”,隻是幽默地點出了家中的“後顧之憂”。
(4)翻造詞語
即將某些常規語句中不使用的詞語加入幽默作品之中,形成一種趣味性的語言。翻造詞語有三種情況:
生造詞:為了幽默的需要,將語言中根本不存在並且毫無實際意義的詞語創造出來,以增加語言表達的幽默效果。
據說宋朝的司馬光為人古板,講話大道理多,空空洞洞,讓人聽著實在夠煩的。有一次蘇東坡聽著聽著,實在忍不住了,就打斷他的話說:“請相公停下你的教誨之言,也讓我說幾句行嗎?”蘇東坡針對他那些空而不當的議論,說:“相公這番議論的確是鱉廝踢。”司馬光糊塗了,不懂什麼是鱉廝踢,就說:“鱉怎麼個廝踢法?”蘇東坡說:“這就叫鱉廝踢!”
司馬光後來是否明白了“鱉廝踢”這個詞的涵義,我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中文中根本就沒有這個詞,而是蘇東坡自己創造的,並且它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仿造詞:北宋有位文學家名叫石延年,字曼卿,寫詩很有名,曾受到歐陽修的稱讚。他像李白一樣是個酒鬼,但為人詼諧,喜歡開玩笑。有一次他去報寧寺遊玩,為他牽馬的人失去控製,將他從馬上摔了下來。跟隨的吏人忙將他扶上馬鞍。大街上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都猜想這當官的一定會發脾氣,罵人。沒想到石曼卿慢慢拿起馬鞭,對馬夫說:“幸虧我是石學士,要是瓦學士,豈不要摔碎了嗎?”
石延年是一位有名的學士,稱之為“石學士”非常貼切;而“瓦學士”就顯然是一個仿造詞了。這一趣味的模仿,不僅使車夫和他自己擺脫了尷尬,而且顯示他十足的幽默感。
趣味翻譯:對於外來詞語,一般有兩種翻譯的方法:直譯和意譯。而大多數情況下是意譯,隻對一些不好對應的詞語用直譯的方式,如“coffee”是一種飲料,“tank”是一種武器,“clone”是生物學上的一種新技術,但它們在中文中都沒有相應涵義的詞與之相對應,便分別被翻譯成“咖啡”、“坦克”和“克隆”,“幽默”也是由“humor”直譯而來的。不過這些譯詞並不讓人覺得幽默,因為它們都是按常規被翻譯的,而要製造幽默就是要打破常規。
初學英語的小學生大都喜歡用中文讀音代替英語發音,盡管老師說這是學英語的大忌,但他們還是樂此不疲地用這種方法製造出一些趣味的句子來,如將“Thankyouverymuch”說成是“三克油抹來抹去”,弄得老師哭笑不得。
其實,這並不完全是學童的頑皮,成年的幽默家也很會使用這一“招”,下麵幾段足以說明這一點:
、那麼,也就沒有法子不更愛她了:他把“笛耳”改成了“笛耳累死駝”!(老舍《文博士》)
以國曆新年說吧!過這個年得帶點洋味,因為它是洋欽天監給規定的。在這個新年,見麵不應該說“多多發財”,而須說“害怕扭一耳”。(老舍《大發議論》)
(外國客人)見到這練功的場麵,如獲至寶,立刻就“碗豆腐”(奇妙)“耐斯”(美好)地讚歎起來。(王蒙《在我》)
“笛耳”、“笛耳累死駝”分別是Dear、Dearest的音譯,“害怕扭一耳”是Happynewyear的音譯,“碗豆腐”、“耐斯”分別是Wonderful和nice的音譯。創作者之所以不用“親愛的”、“最親愛的”、“新年好”、“妙極了”、“太好了”一類的詞來進行翻譯,顯然是為了逗趣。作者在構造這些特殊的外來語詞時,往往故意將用作材料的中文組成一些似是而非或似非而是的漢語詞或詞組,讓人覺得似乎可以聯想一點什麼,實在聯想不出什麼具體的東西來,便也隻好一笑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