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具體性性格研究(2)(2 / 3)

隨著時代的前進,湖南人的性格到了近現代雖然有所變化,但其主要特征仍然保留下來了。中國第一個留美學者容閎認為“湘人素勇敢,能耐勞苦,實為良好軍人資格。”梁啟超也認為“湖南人之長在強而悍。”陳寶箴說:“自鹹以來,削平寇亂,名臣儒將,多出於湘。其民之勇,士氣之盛,實甲於天下。”宋教仁亦雲“湖南之民族,堅強忍耐,富於敢死排外性質之民族也。”林語堂認為“湖南則以勇武和堅韌聞名,是古代楚國武士後裔中較為使人喜歡的一些人。”沈從文說“湖南人坦白、豪放、雄強、潑辣。”毛澤東也說過“湖南確有幾種可愛的特性,堅苦、奮發、勇敢、團結心都是。”凡是到過湖南的人都說:“湖南人身體健壯,個性剛強,而且刻苦耐勞。他們尚武好鬥。”1933年國立清華大學考察團來到湖南,後來在其《見聞錄》中說:“一入長沙,即深覺湖南之團結力特別強,……然而時亦氣量偏狹,……民風忄票悍殆即以此。”“惟其性狹,故能有堅強之反抗力,決不逆來順受;惟其講求氣節,故不能麵見顏事仇,而視死如歸。‘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蓋風氣剛強,自古已然,此種精神,如能持久,光榮的將來,非湖南人莫屬。”

湖南人“強悍性格所表現的內涵是積極的人生觀,是強烈的權威感,是高度的成就需要。”而到了近現代則使湖南人的強悍性格更為豐富更為具體。毛澤東說,光緒末年的湖南學生,“好幹事,不怕死,是他們的特色。反抗官廳,不服壓製,是他們外發的表征。”到了清末明初,在湖南青年學生中流行一首《學生運動曲》,毛澤東在其早期文稿中全文錄之。歌詞說:“大哉湖南,衡嶽齊天,洞庭雲楚廣。沅有芷兮澧有蘭,無限發群芬。風強俗勁,人材鬥量,百戰聲威壯。湘軍英武安天下,我輩是豪強。……”因此,“湘人平時毫無異人之處,一遇壓抑,則圖反抗,每以生命為孤注。”從黃興從事革命一再失敗而不氣餒,到蔡鍔的“為四萬萬人爭人格”而戰;從譚嗣同“我自橫刀向天笑”、陳天華“與為奴死,寧為鬼雄”,到夏明翰的“砍頭不要緊,隻要主義真”,都突出地表現了湖南人性格的特點及其內涵。毛澤東說:“湖南人素有點勇氣,驅張(敬堯)、驅傅(良佐)、驅湯(薌銘),就是最近的證據。”陳獨秀曾經高度讚揚湖南人的奮鬥精神,他說:“‘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無論楊度為人如何,卻不能以人廢言。湖南人這種奮鬥精神,卻不是楊度說大話,確實可以拿曆史證明的。二百幾十年前的王船山先生,是何等艱苦奮鬥的學者!幾十年前的曾國藩、羅澤東等一班人,是何等‘紮硬寨’、‘打死仗’的書生!黃克強曆盡艱難,帶一旅湖南兵,在漢陽抵擋清軍大隊人馬;蔡鬆坡帶著病親領子彈不足的兩千雲南兵,和十萬袁軍打死戰;他們是何等堅忍不拔的軍人。湖南人這種奮鬥精神,……已漸漸在一班可愛可敬的青年身上複活了。”

湖南人為什麼會有這種特殊的性格呢?古今中外的學者從不同的角度進行過探索。人類學家和曆史學家側重血緣和文化因素,地理學家和文學家側重山川氣候因素,心理學家和教育家則注重個人經驗和受教育的因素,等等。其中又以血緣說和地理環境說較為常見。

血緣說者認為,湖南人性格的特性是由於不同民族雜婚的結果。昔日湖南是三苗之地,《文獻通考》卷319雲“潭州,古三苗國之地。”《戰國策》說“三苗之居,左有彭蠡之波,右有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朱熹“在湖南見說,溪洞蠻瑤略有四種:曰獠,曰犭氣,曰犭令,而其最輕捷者曰苗。”顧炎武在《天下郡國利病書、湖廣》中亦雲:“常德之西,南壤接五溪,其諸蠻錯居,忄票悍樂禍自漢已然,非可以禮義法製柔也。”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漢人始入湖南,於是漢人與苗人雜居。近人譚其驤說:“清季以來,湖南人才輩出,功業之盛,舉世無出其右,竊以為蠻族血統活力之加入,實有以致之。”

自古以來,湖南又是一個移民區,“湖廣熟,天下足”。江西人在明初和清初兩次向湖南大遷移,這對湖南人性格的形成亦有影響。近人林增平說:“近代的湖南人,是經曆元末明初、明末清初兩次大移民,在族源和血緣方麵同清代以前湖南居民基本上沒有聯係的新居民。全省人口素質實現了更新,帶來了移民所具有的開拓精神和進取心,又因與苗、瑤、侗、土家族等族聯婚,吸收了這些少數民族強韌、獷悍和刻苦的習性,從而在湖南漸次形成了一種有別於他省的樸實勤奮、勁直勇敢、好勝尚氣,不信邪,甚至流於偏狹任性的鄉俗民氣。”

美國人類學家奧天柏(Ottemberg)亦有類似的看法。他把湖南人的血型列為世界六大血型之一,名之曰湖南型。奧氏從血型上將世界人類分為:1、歐洲型;2、中間型;3、湖南型;4、印度滿洲型;5、非洲南亞型;6、太平洋美洲型。而且在湖南型之下,包括日本人、華南人、匈牙利人、羅馬尼亞係猶太人。在1921年左右,日本的人類學者不願將日本人列入湖南型之內,正式向奧氏提出,請求將湖南型這一名稱改為日本型,可是奧氏始終不願意更改,仍然保留著湖南型這個名稱。

地理環境說認為,湖南的山川自然環境對湖南的性格形成有廣泛的影響。“湖南彙洞庭之汪洋,聚南嶽之奇偉。”梁啟超說“湖南古南楚地,北通南域,南接瑤疆,故其人進取之氣頗盛。”他以屈原為例,說屈原原是一位貴族,但“又是有怪脾氣的人,常常和社會反抗,後來放逐到南方,在那種變化詭異的山水裏頭,過他的幽獨生活,特別的自然界和特別的精神作用相擊發,自然產生特別的文學了。”因此湖南的山川也常常受到文學家的歌詠,歐陽修在《送廖倚序》中說:“山川之秀,百稱衡山。”韓愈在《送廖道士序》中亦雲:“南方之山,巍然高而大者以百數,獨衡為宗。”衡之南八九百裏,地益高,山益峻,水清而益駛,其最高而橫絕南北者嶺。”“中州清淑之氣,於是窮焉。氣之所窮,盛而不過,必蜿扶輿磅石薄而鬱積。……意必有魁奇忠信才德之民生之間。”楊萬裏在《種愛堂記》中甚至說:“山川木石之奇,生其間者多秀民。”這就是通常所說的“地靈人傑。”

近人錢基博認為,湖南人性格倔強是地理環境使之然也。他說:“湖南之為省,北阻大江,南薄五嶺,西接黔蜀,群苗所萃,蓋四塞之國。其地水少而山多。重山迭嶺,灘河峻激,而舟車不易為之交通。頑石赭土,地質剛堅,而民性多流於倔強。……蓋地理使之然也。”這種由地域特征的影響而形成的倔強性格,不僅表現在古代和近代的湖南人身上,而且在當代無產階級革命家身上亦有反映。陶鑄的女兒認為,他父親“性格剛毅頑強,這與家鄉的山水有關。”她說:“我父親在言談中,常常講到家鄉,講湖南自然風光好。”“就是在生命垂危時刻,他還寫詩抄在舊報紙上:春風吹暖碧瀟湘,聞道浯溪水亦香。最憶故園秋色裏,滿山楓葉豔驚霜。”毛澤東也說過“湖南的地理民性,均極有為。”

上述血緣說和地理環境說雖然不無道理,但如果將其視為形成性格的惟一因素,則失之偏頗。其實影響性格形成的因素是多方麵的。血緣隻是為性格形成提供了可能性,並不是現成的性格。由於人總是生活在具體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之中,環境當然對性格的形成有影響,正如馬克思說的“環境也創造人。”但是,環境的影響隨著時間和空間的不同而呈現出差異。時間越早影響越大,時間越晚影響越少;交通不便的農村影響大,交通方便的城市影響小。因此從教育學和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性格具有可塑性。民國《醴陵縣誌、禮俗誌》說“醴俗素稱醇厚,近以交通日便,外界接觸日多,居民亦漸去其故習而與之俱化。昔之儉者今以奢,昔之醇者今以薄,昔之勤勞者今思逸樂,昔之安土著今戀江湖。”曾國藩曾招收山鄉者入伍,認為“山僻之民多獷悍”,但在鎮壓太平天國之後,曾國藩卻認為他們暮氣很深,因而決定解散湘軍。這都說明,性格是可以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