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有一天,宋慈跟隨父親到離家五六十裏路外的書坊去借書、買書。這是當地有名的大書市,隻見街市兩旁書攤上書籍滿目,而頭頂上處處飄揚著高挑的旗幌,寫著“紙墨精瑩光彩照人”、“上自六經下及訓傳”之類。

宋慈如魚得水,在書攤間翻閱起來,從中午直看到晚上,全神貫注,把身外、書外的世界早拋到九霄雲外。

直到父親找到他,呼喚了好幾聲,他才恍然起身:“哎,怎麼眨眼工夫天就黑了?”

書攤主人笑道:“小公子,你可是在這兒一動不動,整整看了兩三個時辰的書啦!”

後來,父子倆顧不上吃飯,又走進一位姓餘的老伯開的“萬卷堂”。一見其間書山卷海,宋慈大喜,把長途跋涉的疲勞、半日水米未進的饑餓全忘了,一頭紮進書中,讀了起來。

這個萬卷堂,是當地書坊之冠。凡正史、雜史、別史、野史、典誌、方誌、話本、傳奇、民俗風情、行業技術等,無不俱備。

宋慈與父親便從此住到萬卷堂中,無日無夜地讀起書來。

過了幾天,和主人餘老伯熟悉得像朋友一樣了,宋慈問:“老伯,您這裏怎麼沒有法律及判案方麵的書啊?”

“誰說沒有?隻有它們都在等待該看它們的人哪!”餘老伯已經知道宋鞏曾是廣東提點刑獄的官員,也知道了小宋慈要繼承父誌的決心,所以半玩笑、半認真地說。

“快讓我們看!快讓我們看吧!”宋慈迫不及待了。

餘老伯鄭重道:“好,請跟我來。”

宋鞏父子隨著餘老伯走出後堂,進至內院,又轉過一條曲折巷道,來到一個掘山而築的洞穴前。洞門緊閉,四周闃無人聲。老伯上前,掃了掃門扉上塵土,打開大鎖,推開洞門——於是,卷帙浩繁、保管嚴謹、排列整齊的一架架圖書展現在麵前。宋慈驚喜地叫了起來:“哎呀,真多啊!都是我最想看的書呢!”

餘老伯笑笑,走到最深處,搬開一架書櫥,後麵露出一個小洞口。三人踏階而下,裏麵竟是一個隱秘的小書室。石室中擺著幾隻銅鎖緊鎖的大樟木書箱。打開一箱,把其中書籍卷冊一一擺到小石桌上——竟是五代時和凝父子專門彙集曆代疑獄案例而寫成的《疑獄集》以及《續疑獄集》、《讞獄集》、《結案式》等等宋鞏父子早有耳聞卻從未目睹、因而朝思夢想的珍貴書籍!凡曆代疑奇斷案之例、各種破案方法、計策及專業技術知識、手段的書籍,幾乎全部薈萃在此了!

宋鞏父子喜出望外,又疑惑不解:“如此無價之寶,絕等的好書,為什麼不擺在萬卷堂,而藏秘洞穴裏??”

餘老伯麵容嚴肅:“此類書籍,若是流人歹徒之手,可從其反麵效法作案犯科,百姓豈不受害?天下還能太平嗎?!所以,非該看之正派有為之人,我絕不向其展示其一的。今見兩位,雖受挫官場,但抱負宏大端肅,正是該讀此類藏書之人。我向兩位致敬了!”說罷,流下淚來。

宋鞏父子大驚。

老伯接著講了自己一家兩代如何蒙冤被害、妻離子散的悲慘遭遇。之後,說:“我老了,再無能為,況與我家同樣蒙冤受害的天下人不計其數,一家縱然平反,奈天下蒼生何?!所以,今日將這些書展在兩位麵前,兩位當不至畏難而退吧?”

宋慈早按捺不住,大聲叫道:“老伯放心,我發誓:定學好本領,為天下人洗冤!”

從此,宋慈父子兩人不分晝夜地在這窄狹的洞穴中研讀,對一些案件及破案之術,更認真地琢磨、討論,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父親對宋慈道:“我為你取名‘慈’,字‘惠父’,就是希望你日後做一個為民辦事、為天下正義做主的好官員,要施恩惠於天下父老。你今日學識大有長進,卻不要忘記之所以治學的根本。”

“父親放心,孩兒定承父誌,洗天下之冤!”宋慈斬釘截鐵地回答。

宋慈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

嘉定十年,他還沒上任為官,就為一件百姓受冤、贓官枉法案連夜寫狀詞,告到建陽縣令舒更適處。舒更適與那些贓官、惡霸是一丘之貉,早受了賄賂,非但不準,反把宋慈打了一頓,逐出縣衙。

那惡霸還派人威脅宋慈:“再為受冤百姓寫狀上告,小心你的性命!”

但宋慈無所畏懼,機智勇敢地躲過對方的陷害、追殺,又告到建甌府,代百姓上訴,為民請命。終於使真相大白,解救了無辜百姓。

後來,在擔任廣東、湖南等地提點刑獄的官員時,他充分利用少年時期學得的斷案、破案知識與養成的機敏審慎、細心警惕的品格,親自審理了轟動一時的“雙屍案”、“焦屍案”等重大疑案,又訪察監獄,嚴懲惡人,釋放了大批無辜良民,深受人們的愛戴與尊敬。

他不但具有豐富、老練的實際判案、破案才能,為了使天下人都不受冤枉之苦,他又撰著了大量有價值的學術專著。他寫的《洗冤雜錄》五卷,被皇帝下令頒發全國,成為當時刑法官吏必備的工具書、教科書。到了元、明、清,仍把宋慈的著作當作刑法官員的必讀之書。晚清以來,他的著作傳到國外,譯成英、法、德等十種文字,成為世界上最早的法醫學著作。本世紀50年代,國外出版的《法醫學史及法醫檢驗》一書,尊稱他是世界上偉大的法醫學家。

宋慈終於實現了自己的誌願。他光明磊落、正直端肅的品格和豐厚、精粹的法學知識,都對天下之冤案的糾正作出了巨大貢獻。

程戡巧破殺母奇案

程戡任處州知州時,一日清晨,忽有衙役飛報:東街李家兄弟幾人披麻戴孝跪於州府門外,要告西街陳家,說陳家殺了母親。

程戡向李家兄弟詢問了一下即奔現場,來到西街陳家門口,果見李母屍體橫於台階旁。察看一番後,程戡命將陳家所有的人帶往州府,立即升堂審案。

程戡問陳家人:“你們家和李家有否過節?”

陳家人答:“祖上便和他家有仇,一直至今未了。”

程戡問:“近日可有爭端?”

陳家人支支吾吾答不出所以然,過了一會兒陳家大兒子方吞吞吐吐道:“前幾日,為了鄉下的幾畝地劃界,我家弟兄幾人和李家發生爭執,將李家小兒子打傷了。”

程戡大怒道:“打傷了他家小兒子,為何又要殺他老母?”陳家因李母屍首在他家門口,有口難辯,眾人皆痛哭不止。程戡命衙役先將陳家人全部收容,另擇時再審。

陳家人離去後,程戡思忖了一下,問僚屬們:“你們對此案有何看法?”

眾僚屬答:“證據確鑿,陳家殺人事實明顯,此案可斷。”

程戡微微一笑,搖搖頭說:“不,我看並非如此。”說完又命將原告李家兄弟喊上。

程戡道:“你們是何時發現母親被殺的?”

李家人答:“今天早晨。”

程戡又問:“你們身上的孝服是何時所做?”

李家兄弟一時語塞,臉露驚慌之色。

程戡喝道:“此案可斷,你們誣告!你家老母昨夜未歸,做兒子的不思尋找。今晨報老母已被害,然後立即來衙門,身上已著孝服,這不是早有準備的嗎?”

李家兄弟頓時失色,嚴訊之下終於吐出實情:前幾天,他家被陳家兄弟所欺,新仇舊恨交織起來,便想找個辦法報仇。母親道:“我年老多病活不長久,你們把我殺死之後將屍體放於陳家門口,就說他家殺人,便可報仇。”李家兄弟果真實施此計,沒料到被程戡識破。

僚屬們感到驚歎,程戡道:“殺了人把屍體放在自己家門口,難道不可疑嗎?”

鄧文原智斷冤案

元仁宗延祐五年(1319),江南浙西道(治所在今浙江杭州)肅政廉訪司僉事鄧文原出巡轄區,調閱和檢查監獄在押犯人及已判案件的卷宗。巡至吳興(今屬浙江),發現3年前有一積案大可懷疑,於是提審犯人詳細訊問。原來此地有一人,有一次半夜回家,被巡夜的衙役拘留,暫時將他綁在亭中的柱子上,不料這人竟想法逃脫,而追趕他的人,用刀刺傷了這人的腋下肋骨,傷勢過重,跌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第二天一大早,他家中的人找到了他,並把他抬回家中,終因失血過多而死。臨死前,這人的哥哥問他是誰殺的,他說是一個戴白帽子、穿青色衣服、個子很高的人殺了他。他的哥哥就告到縣裏,縣官查問昨夜在抓那個人的時間裏是誰巡夜的,班頭告訴縣官是張福兒。於是把張福兒抓來,嚴刑拷打,屈打成招,並以殺人罪名,帶上枷鎖,在監獄中已關了3年。鄧文原從卷宗中發現了疑點,他想死者明明說凶手是個高個子,而張福兒身長不超過6尺,不能算高個子;死者是被人用刀刺傷左邊的肋骨,而張福兒平係一慣使用左手,因此應該刺傷右肋,為什麼會在左肋呢?一連串的疑點,使鄧文原又親自提審了有關犯人和證人,終於水落石出,查出了真正的凶手,釋放了張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