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祝瀚妙斷白鶴案
明憲宗成化年間(1465~1488),寧王朱宸濠最寵愛的一隻皇帝所賜的丹頂白鶴不見了。這下驚動了寧王府上下。管家帶著四化上家奴上街尋找。隻見一條狗正在美餐那隻脖子上掛有“禦賜”銅牌的丹頂白鶴。眾家奴大驚,上前用繩子將那狗拴住,準備勒死。管家眼珠一轉,忙喝住,他想勒死一隻狗賠償不了王爺的鶴,非得讓狗的主人抵命不可。於是他將狗的主人連同狗和咬得殘缺不全的鶴,一起交與南昌知府處理。
南昌知府祝瀚一向對寧王府的蠻橫霸道深惡痛絕,可又無可奈何。聽完管家的話後,祝瀚說:“你先寫一份訴狀吧,沒有訴狀,本府無法定案。”
管家十分惱火,鼻子一哼說:“寧王府打官司,從來不寫訴狀!你新來恐怕不知道。”
“本府斷案從來必須有訴狀!”祝瀚的態度亦很強硬。
管家隻得寫下一份訴狀,意思是狗的主人故意唆使狗將“禦賜”的丹頂鶴咬死,這種行為不僅是輕蔑王爺,更是欺群罔上!
祝瀚看後,大怒道:“膽大惡狗,竟敢咬死禦賜丹頂白鶴,該當何罪?快快交待,你是如何受主人唆使的?”
管家心想,狗怎能聽懂你的話呢?你不審人卻審狗,看你如何結案?
見狗不吭聲,祝知府又道:“膽大惡狗,竟敢抗拒不答。現有寧王府管家狀子在手,你休得抵賴。衙役,將這份訴狀讓惡狗看看,問它上麵所列罪行是否確實!”
“大人!”管家再也熬不住了,“你怎麼隻管審狗?狗又不懂話,又不識字。”
“那麼依管家如何是好?”
“審狗的主人!”
“你的訴狀不是說人是唆使者嗎?”
“是呀!”
“狗既然不懂話,又不識字,人如何唆使它的呢?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管家急了,臉一板道:“你別忘了,我是王爺的管家!你必須給我判妥此案!”
“好,你等著。”祝知府提筆批道:
白鶴雖帶禦賜牌,
怎奈家犬不識字。
堂堂南昌祝知府,
不管禽獸爭鬥事。
批完,將訴狀扔給管家。
管家咆哮道:“好你個祝瀚,看王爺不摘掉你的烏紗帽!”
“放肆!”祝瀚一拍驚堂木,“咆哮公堂!衙役們,將他打40大板!”管家見勢不妙,忙逃之夭夭。
祝瀚對狗的主人說道:“沒你的事了。回去之後要把狗拴好,別再惹事。”
狗的主人驚魂方定,對祝知府感恩不盡。
海瑞審十載積案
明朝嘉靖四十年(1561),巡按禦史崔棟把一件疑難案子移到淳安縣,點名由善斷疑案的知縣海瑞全權審理。
海瑞了解清楚這案子的來龍去脈,心裏沉甸甸的:“這案子拖了十多年,千頭萬緒哪!”
十多年前,浙江省桐廬縣的一條河中發現了一具屍體,身上壓著一塊大石頭。撈上後經人辨認,知是縣民徐繼的妹夫戴五孫。桐廬縣官根據徐繼提供的線索,動用大刑,逼吏員潘天麒和戴妻徐某承認是“因奸殺夫”,判徐氏淩遲處死、潘天麒斬首。經杭州府、大理寺(明朝最高審判機關)複審,終於駁回。桐廬縣、建德縣、遂安縣三縣知縣會審,審出徐繼為“幫凶”。於是,“幫凶”徐繼擬處絞刑,“淫婦”徐氏仍處淩遲,“奸夫”潘天麒仍處斬首。徐氏、潘天麒屢次告冤,上麵屢次難定。整整拖了十多年,這案子終未定下。
半夜三更,海瑞仍借著燭光在細閱卷宗。越往下看,心裏疑點越多:徐氏跟戴五孫結婚後,感情一直很好,生了二男一女,怎麼會謀殺親夫?潘天麒有妻室兒女,並非好色之徒,“奸情”從何說起?他又翻翻原判決書,一行字赫然入目:“徐氏串通了他哥哥徐繼,潘天麒串通家中仆人潘小毛,掩護他倆通奸。”海瑞更是生疑:“世上哪有這種大事聲張的通奸?”
海瑞脫去官服換成便裝,深入鄰裏,細細查訪。他找到了一條重要線索:徐繼的母親湯氏曾經借給女婿戴五孫3兩銀子。後來,徐繼多次向戴索付,但都沒討到。
海瑞心中有了底,回衙後再次提審徐繼。徐繼眼珠骨碌碌轉,正欲狡辯,海瑞突然厲聲嗬責:“大膽刁民,為了3兩銀子就殺人害命,還想抵賴嗎?”
徐繼見那形勢,是紙包裏包不住火了,就顫抖著交代了害人經過——
戴五孫借了3兩銀子久久不還,徐繼懷恨在心。那天,潘天麒帶著仆人潘小毛因公外出,投宿在戴五孫家。戴五孫外出買酒菜招待,正好碰上徐繼,便樂嗬嗬請徐繼一塊兒去他家喝酒。
徐繼沉下了臉:“3兩銀子到底什麼時候還?”
戴五孫忙請求:“手頭較緊,寬限幾天吧!”
徐繼惡聲惡氣發怒:“我看你是千年不賴,萬年不還了!”
戴五孫氣不過,回嘴頂了幾句。徐繼惱羞成怒,操起身邊的石塊,砸死了戴五孫,再將屍體扔進了河裏。
徐繼氣喘籲籲講完這些事,口吐白沫,昏死在大堂上。一件十載積案,終於水落石出。徐氏和潘天麒的生命和名譽也得以保全了。
一樁稀奇的命案
明朝萬曆年間,蘇北寶應城外有戶姓張的財主,家雇兩個夥計。大夥計叫萬老大,小夥計叫柳老麵。那天啟明星剛露臉,張財主便把兩個夥計叫醒下地割麥子。
萬老大扛著一把鋒利的大鐮刀在前頭走,柳老麵忽感肚子痛,招呼了一聲便鑽入竹林去出恭。完事後柳老麵趕到地頭,見前麵溝頭躺著一個人,不由得喊起娘來。原來是萬老大的脖子上直冒鮮血,已倒地身亡。柳老麵發瘋似地奔回張財主家。
張財主趕到地頭驚呆了,這人命案非同小可,就沉下臉說道:“這裏並無他人腳印,必是柳老麵所為!”當下地保、裏正一擁而上,將柳老麵押到官府。
適逢宿遷戴知縣告假回揚州省親,船過寶應,見岸上圍了一大群人,就上岸察看。寶應知縣正在驗屍,苦於無法破案,就請戴知縣幫助他分析案情。戴知縣隻見屍體周圍麥棵整齊,腳印清晰,並無搏鬥痕跡,旁邊一把賊亮的大鐮刀,刀刃鋒利,上沾鮮血。鄉人作證:此刀是萬老大的。
戴知縣又調查了柳老麵平日的稟性,人們都說他膽小怕事,逆來順受,連雞也不敢宰,是有名的軟麵疙瘩。戴知縣又仔細將屍首查看,又見屍首身下躺著隻死蛤蟆。他搖搖頭歎息:蛤蟆當了凶手?自古未曾聽說過。不過此案不是自殺,亦非他殺,其中定有蹊蹺。忽然身旁有個隨從叫起來:“這兒有血!”
戴知縣細瞧,果見草叢裏有幾點淡血跡,可不像人血。旁邊還有一條二尺多長的死蛇,蛇腰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痕。他想:怪了,蛇和蛤蟆不可能操起鐮刀割萬老大的脖子,但為啥現場有這兩個死物?便和寶應知縣帶死蛇和死蛤蟆回了衙門。
第二天,戴知縣扮成江湖郎中到百姓家中串門,和幾位老者拉家常,講得興起,便把那蛇拿出,請教為何物所傷。大家同聲道:“像是刀螂鋸的。”
一個老者問:“在撿到死蛇處可見到蛤蟆、老鼠等物?”
戴知縣一驚道:“果有一隻蛤蟆。不知何故此說,請賜教。”
老者笑道:“先生有所不知。這幾物是天敵,蛇吞蛤蟆、老鼠為常情,刀螂拔刀相救為天性,跳到蛇腹咬緊蛇身,不愁鋸不開皮肉。還有一說,大凡刀螂救出被害之物,精疲力盡,往往就變成被搭救之物的一頓美餐。這蟲豸之類也有恩將仇報的。”
戴知縣聽此欣喜萬分,回到縣衙即叫寶應知縣升堂斷案。百姓聽說奇案已破,相約趕來衙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兩上知縣坐堂上,戴知縣說:“據本官查明,萬老大屬自誤身亡。究其原因,乃是蛇、蛤蟆兩物作祟。”人群中發出一片驚歎聲。
戴知縣又道:“萬老大來到地頭,看見一條蛇正吞蛤蟆,一隻刀螂跳過來,鋸開蛇肚,救出蛤蟆,蛤蟆見麵前的刀螂,一口把它吞進肚中。萬老大是個忠義的孝子,見這蛤蟆恩將仇報,氣極了。他肩上扛著大鐮刀,便攥著刀把用力拉下去打蛤蟆,誰知莽撞之中鋒利的大鐮刀把自己的脖子給割斷了。萬老大身子倒下壓死了蛤蟆。柳老麵在後麵出恭,不知這一切,故造成此樁奇案。”
此言一出,符合情理,案情大白。
宋清虛構殺人案
明朝河北某縣有一戶弟兄倆,兄長王大,已成家多年;弟弟王二,剛剛成家。成家之前,兄弟合著過,兄弟關係尚可,隻是叔嫂之間有些不和。他們的父親生前經商有些積蓄,照理這筆錢應該是兄弟倆的,可王大媳婦為人刁橫,想獨吞這筆遺產。王大一向怕老婆,隻得依順。王二成家後提出分家之事,並要求得到遺產的一半。王大媳婦一聽便哭道:“你真沒良心!爹娘死得早,這些年你哥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爹娘死時剩下的一點錢早就為你花光了!你還要遺產,真是恩將仇報,令人心寒哪!”嫂子這麼一鬧,老實的王二一時沒了主意,隻得回房跟媳婦商量。
媳婦問:“你可知道有多少遺產?”
王二答:“有一箱銀元寶,是我親眼看見的。”
媳婦想了想說:“你嫂子不講理,心又狠。聽說知縣宋清為官清正,判案無私,咱們去向他告狀。”
第二天清晨,王二便將狀子呈上縣衙。宋清閱完狀子,問王二:“你爹死時,你多大?”
“7歲。”
“那麼小,你怎麼知道你爹留下了遺產呢?”
“我記得爹的喪事剛完,哥哥就讓我幫他把滿滿一大箱銀元寶裝在一口大缸裏。”
“那缸放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後來,我再沒見過此缸。”
聽完王二的話,宋清一拍桌案,怒道:“大膽王二,竟敢胡說八道。你自己搞不清楚,叫本官如何去查?來人,把他趕出去!”
王二回到家中,委屈地與媳婦抱頭痛哭。王大夫妻聽說此事,高興極了。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宋清帶著一班衙役,忽然闖進王大家中,將王大拿住。宋清怒喝道:“有人檢舉,說你參與了鄰縣的殺人搶劫案!”
王大夫妻嚇得麵如土灰,連連喊冤。宋清板著鐵青的臉,喝道:“搜!”
房裏房後,一下子被衙役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床底下浮土中挖出一隻缸,打開一看,裏麵全是銀元寶。宋清道:“贓物在此,還有何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