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到貴州一個景點去玩,看到整整一個山頭,全是從地市、省到中央一些領導的題字,一個碑接一個碑,弄得好好的一個山頭像墳場似的。那些字,說實在的,有的真不敢恭維,小學生的描紅也比它們要好些。
再仔細一想,古人好像也如此,嚴格地說,是某些皇帝如此。比如乾隆,一筆字本來不怎麼樣,卻喜歡到處題字,弄得全國上下,好一點的名勝,都是他的字。“文革”時破“四舊”,居然都沒怎麼動它們。一直到現在,好些乾隆題字碑還在那裏現眼。
官當得足夠大,大到像陳紹基這樣,到了省級,而且曾經大權在握、根深葉茂,有個書法家頭銜,不光是得了藝術家的名頭,而且還有額外的好處。當年做過江西省副省長的胡長清,據說書法在江西特別值錢(隻是不知道江西的書法家協會,給沒給他一個主席的頭銜),如果有人想要找主席辦事,直接買他老人家一幅字就可以了,藝術無價,給多少都合情合理。官大不僅書法秀,而且書法值錢。
從護官符到特權車一覽表
《紅樓夢》第四回葫蘆僧亂斷葫蘆案中,賈雨村就任應天府府尹,接了薛蟠打死人的案子。門子遞給他一份當地的“護官符”,說是如今做地方官的人,都有這樣一個名單,上書本地豪門大戶的姓名、官爵,人稱“護官符”,省得不小心觸犯了這裏麵的人家。
《紅樓夢》是小說,但小說講的故事,往往是真事。從來在地方為官者,大抵都知道為政不得罪巨室的道理。類似的“護官符”,在一些地方,肯定是有的。隻是未必由門子遞給長官,長官的幕僚,早就給主人準備好了。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去拜門,挨著一家一家走動走動。此後本地豪門大戶如果有事,一個片子遞上來,能辦的事,就該照應,麵子要給足。比如佃戶抗租不交,一個片子送到衙門,地方官一見名刺上的名諱,這個佃戶就要被押起來,至少要吃頓板子。如果涉及這些人家的官司,無論怎麼說,都要偏著點。反過來,地方官維持地麵,豪門大戶也要給麵子,征糧征稅,維持治安,該幫忙的,自然要幫忙。如果當地的豪門大戶來頭足夠大,即使平時不給地方官麵子,不幫忙,地方官也照樣得小心應付。否則,就像那門子說的那樣,輕則官位
不保,重則性命堪憂。
這種現象,過去我們稱之為“封建特權”。今日觀之,雖然封建未必,但特杈卻是真實的。這是一種專製時代特有的現象。
如今,曹雪芹描寫的“護官符”,變種猶存。報載,河北那鄲市的某些公路收費站,都有一個鑲著鏡框的本地特杈車一覽表。其中詳列市委、市政府四套班子加上市紀委和頂頭上司市交通局的車輛牌號,這樣的車,一律免收過路費。據邯鄲市有關管理收費站的負責人說,這樣做是為了方便領導工作。(據2009年11月21日《齊魯晚報》)
我相信,這樣的特權,哪兒都有。邯鄲公路收費站的人,倒不見得對特權有特別的喜愛,想必是腦子比較笨,記不得如此多的特杈號碼,不得不抄錄出來,掛在牆上,結果被人曝了光。
其實,秘密不在這裏。據有資格享有特權的人講,特權絕對是種特別的享受,有的時候,比多給錢都過癮。比如開車吧,有資格犯規而不受懲罰的特權車,開在路上,如果不犯規,尤其是當著眾人的麵不犯點規,比如闖紅燈、該禁行處不禁行,簡直渾身難受。在眾目睽睽之下,別人走不過去,自己可以走過去,別人要繳費,自己可以揚長而去,那個感覺,就像做了皇帝似的。這就是為什麼公車改革嚷了那麼多年,而且各地的改革方案,對於不再使用公車的人都有大量的補助,在錢上麵得益頗多,可是就是改不動的真正原因。因為公車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特權,而特杈是用錢換不來的,尤其是那種飄飄然的“精神享受”,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現在大家不都喜歡做“特別的你”嗎?有特權者,就是恃別的你。
借來的車
2009年,內蒙古阿榮旗的女檢察長開豪車,被網上發現。當地紀委調查,說車是檢察長借當地一家企業的。
跟許多網民不一樣,我認為這個結論有幾分可信性。因為,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的確有好些官員開的豪車,真的是從企業借來的。
隻是,這種借,跟企業給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說,比企業送給他還要合算。因為這樣的借,無論是企業有心,還是官員有意,反正一借,就借得成了官員的座駕。而且,汽油由企業出,修理費也由企業負責,一直借到車子舊了,再換輛新的,或者官員下台為止。如果幹脆送給官員,至少油錢和修理費官員得自己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