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元這才走到老太太麵前，站住了。老太太猛地朝紹元攤開了手掌，又大喝了一聲：“看看，這是什麼，啊？”
紹元朝老太太手掌裏的紐扣看了一眼，臉立即變了顏色，下意識地用手攥住了換了扣子的位置，身子也開始抖動起來。老太太的嘴唇也跟著顫抖起來，又把拐杖重重地往地上頓了一下，咬緊了牙關追問：“說呀，認不認識？”
紹元又抬起頭看了老太太一眼，麵對老太太錐子似的目光，這個從來沒說過謊的小夥子，像風中樹葉似的抖動了一會，突然一下朝老太太和母親跪下了。然後一邊捶打胸脯，一邊“哇哇”比劃，一副追悔不及的樣子。
一切都明白了。還沒等雷清蓉反應過來，老太太猛地一拐杖，就打在了紹元肩上。這一拐杖打得不輕，紹元不但痛得“哇”地叫了一聲，還馬上用另一隻手護住了肩膀。雷清蓉見了，急忙過去抱住了老太太，說：“媽，媽，你消消氣，消消氣！你現在打他也不解決問題了！”
可老太太還揮舞著手杖，餘怒難消地指著簌簌發抖的孫子吼道：“畜生、孽子，羅家怎麼養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你……你……”老太太哆嗦起來。
雷清蓉見了，急忙把老太太往外麵扶。走到門邊，老太太稍微平息了一點，這才回頭對雷清蓉說：“媳婦，我就把這個混賬東西交你處置了！”
雷清蓉說：“你放心，媽，我會處理好的！”說完，見老太太已走到外麵屋子坐下了，雷清蓉就掩上門，過來將紹元從地上拉了起來，並且給他揩了眼淚，然後母子倆一起到床沿上坐下了。
可是，雷清蓉不知該怎樣開口才能讓紹元好受一些。過了許久，她才把紹元拉到自己身邊，像撫摸嬰兒似的撫摸著他的頭，說：“紹元，媽知道你心裏苦，這麼大的人了還沒人來提親。可再苦也不能去做犯法的事呀！你知道不知道，你這麼一做，遊客都不來了，你這是往媽和奶奶心尖上撒鹽呀……”
紹元低著頭沒出聲，像是十分清楚自己犯的錯似的。雷清蓉決定不兜圈子了，就喊明了說：“兒子，你不要怪媽心狠，媽今天要送你到公安局投案自首……”
話還沒說完，紹元恐懼地叫了起來，一邊比劃，一邊將屁股挪著離雷清蓉遠了點，好像這樣就能躲避似的。雷清蓉見了，一把攥住了紹元的手，目光變得威嚴起來，說：“媽知道你不願意去，可沒辦法！隻有主動投案自首，政府才會寬大處理你！媽這是愛你，你知道嗎？”
紹元眼裏還是閃著惶恐的光，努力地往回抽著自己的手。可手被雷清蓉攥緊了。雷清蓉看著他接著說：“你不用怕，媽陪你去，人家還會以為我們走親戚。要是等公安局查出來了，他們會來把你用手銬銬起走。到那時，大家就會笑話你，說羞、羞、羞！”說到這兒，雷清蓉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在臉上刮了幾下，做了一個被眾人羞的動作。
紹元聽了這話，不再乞求似的看著母親了，而是把頭垂到胸脯上，輕輕地哭了起來。
雷清蓉拿過枕巾，那上麵浸著兒子很重的汗味，給紹元一邊擦臉一邊說：“紹元，你別哭了，啊，媽會經常來看你！你出來那天，媽也會親自來接你！你今天就聽媽媽的話，和媽一起去，不要再讓奶奶生氣了！你看，奶奶都氣成什麼樣了？我們紹元從小就乖，媽不會害你的，聽話，啊……”
紹元聽了這話，淚如泉湧，卻咬著嘴唇朝雷清蓉點了一下頭，像是大徹大悟了似的。
雷清蓉又在紹元肩上拍了一下，說：“你再睡會吧，兒子！媽去做飯！等吃了飯就和媽走，啊！”說完，雷清蓉就出去了。
吃過早飯，雷清蓉果然收拾起一個小包袱，帶著紹元走了。紹元走的時候，老太太在睡。紹元要進去打招呼，雷清蓉說：“算了吧，紹元，你的心意奶奶知道了！”可紹元還是堅持進去，在老太太床前跪下來，淚水汪汪地磕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