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南北對峙,一國兩會6—5(3 / 3)

段祺瑞表態後,國會達成一致意見。9月1日,安福係、交通係、研究係三大政團的代表到天津拜訪徐世昌,表達了要推舉他為總統的意見。

議員選舉結果,研究係隻占二十餘席。成立臨時參議院、修改法律、重選議員、召集新國會,全都是研究係一力促成,但如今舞台搭起來了,自己卻淪為跑龍套的角色。梁啟超就像一個在球場上滿場奔跑的球員,始終沒有搶到一個好球讓他投籃,有時球傳到他手上,還沒抓穩,又被別人斷掉了。梁啟超、湯化龍對“球賽”已經絕望,決心淡出政界。梁啟超專心致力於思想文化教育事業,他對友人說:“此時宜遵養時晦,勿與聞人家國事,一二年中國非我輩之國,他人之國也。”55

第二屆國會選舉令頒布後,一向醉心國會的湯化龍,遠渡重洋,出國遊曆,前往美國尋找救國良方。他臨行時具自陳道,表達了對議會政治的期望,亦追問中國政製試驗失敗的原因。他說:“使我意想中的國會政府,一日見諸實事,而國家猶無治效者,則我乃死心削跡矣!我政製師外國,不知彼固亦舊而新,惡而善者,方其自舊之新, 自惡之善,必有層累曲折致力之所始,如今我國但取其既新既美之製,塗附舊習惡政之上,以冀相入,其藥不應病,寧足怪?而覘國者皆摭此遺彼,此良可恨!我將親察而求之,或有萬一之獲。”

湯化龍此行,考察美國政製是主要目的,但也有一個私人原因,就是到日本拜祭亡妻。他的妻子1916年在日本去世,他因奔走國事,未能親往塋墓,大有“望斷天涯淚如潮”之感。現在終於可以到東京憑吊亡妻了。櫻花時節,落英繽紛。他在妻子墓前,麵色淒然,悲泣凝噎,腸皆寸寸斷。陪同的友人,莫不為之愴然神傷。湯化龍平時很少寫詩,這時卻磨墨濡毫,筆淚齊下,為亡妻題寫了五首律詩。其中之一雲:死別經年夢尚疑,羌無片語寫哀思。卻驚宿草封香塚,豈有飛花返故枝。清怨靈妃遺錦瑟,空名夫婿誤金龜。思君一字千行淚,天上人間知未知。

詩中透出飄零秋柳之感,然這時湯化龍尚未到知天命之年,正值春秋鼎盛,一生為國奔走的人,哪能說撤手就撒手?內心依然魂牽夢繞、念茲在茲。他諄諄寄語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十年以前,我等但知當變法,而不知所以變之之道,是以國愈亂而術已窮。十年以後,國事當屬少年,若再無素養,國將何望?”這既是對青年的殷殷寄望,也是對自己從政多年的總結,言下不勝沉痛。

6月是參、眾兩院議員選舉之期,湯化龍離開日本前往美國。有人問他對日本的印象如何。他沉吟片刻,意味深長地說:“日本維新先輩之規模,終較今之人物為偉大。其國政治之進步,由於社會未壞。” 56“社會未壞”這四字,乃金石之言,至當不易。中國目前雖然亂象紛呈,但千百年形成的民間社會,尚未完全壞掉,政治進步還有希望,一旦“社會崩壞”,國家便生機滅絕矣。

6月20日,湯化龍抵達美國,開始為期兩個月的訪問行程。8月,安福國會在遙遠的“他人之國”開張,湯化龍已完成訪問,到了加拿大維多利亞,候船回國。這時是加拿大最宜人的季節,陽光燦爛,偶有小雨,晝暖夕涼,十分舒適。 9月1日,當地華僑在中華會館為湯化龍設宴餞行。晚8時許,宴會結束,湯化龍和大家一起在唐人街散步,突然一條大漢,從昏暗的街角趨前,拔槍近距離向湯化龍連開兩槍,一彈從口貫人,一彈射入腹中。湯化龍倒在血泊之中,當場氣絕,年僅45歲。同行的華僑與警察窮追凶手,凶手無路可逃,飲彈自盡。

事後查明,刺客王昌,國民黨人,是從廣東香山來的理發匠,行凶前留下遺書:“我不忍坐視國亡,實行鐵血主義。”國民黨放出謠言,說湯赴美是向六國銀行團借款購買軍火,企圖消滅孫文在廣東建立的護法軍政府。其實全無根據。3月段祺瑞重組內閣時,研究係已出局,湯化龍以一在野之身,絕無代表段政府向美國談判借款的可能。劉以芬說:“聞段於梁(啟超)、湯(化龍)、林(長民)三人中,與湯感情最惡,蓋梁為學者,林近政客,唯湯則黨之意識特強,故段派嫉之亦特甚。”57段祺瑞不可能把談判任務交給一個他所厭惡的人。湯化龍身為前國會議長,靈柩運回國時,段祺瑞不迎柩,不派人致唁,追悼會之日,不露臉,不送挽章,冷淡甚於路人。

曆史自有公道處,湯化龍一沒賣國,二沒殘民,三沒貪腐,和亡國沒有半點關係,以愛國的名義去暗殺,無非是為暴力築一個道義的高台而已。事實上,鐵血主義無助於國家民主進步,隻會令國家更加倒退,政治更加黑暗,社會更加撕裂,道德更加淪喪,仇恨更加深固。

湯化龍死了,他沒有等到中國真正實現民主憲政的那一天,便死在一個愛國理發匠的槍口之下。王昌也死了,他死後受到國民黨的隆重褒揚,同盟會元老馮自由在《革命逸史》一書中,盛讚王昌:“誅鋤袁世凱之走狗,以衛共和,而彰天道。其愛國精神,殊堪敬佩。” 581921年,王昌的遺體用玻璃棺運回國內,以黨禮厚葬於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側,立石坊墓表以旌其所為,號稱為國民黨黨葬第一人。

作為湯化龍的朋友,劉以芬有一段評論:“先生小事或糊塗,大事則極有分際,與袁、段均曾一度攜手,方其合也,不即不離,及其去也,不隨不激,始終處之裕如,不貽拖泥帶水之誚。於國民黨,雖有見仁見智之不同,然一遇國家安危所係,立即釋嫌言好,戮力同心,真不失大政治家風度。綜觀先生生平,與其謂為陰謀家,毋寧謂為書生本色,尚較適當。然天下歪曲之宣傳,往往勝於事實;感情之判斷,往往超乎理智,致當時無論國民黨與非國民黨,殆均視先生為陰謀魁傑,而先生後來之慘遭非命,或即種因乎此。”59征之事實,尚屬公允。

宋教仁死的時候,中國離憲政還有十裏路;到湯化龍死時,已是百裏之遙了。當年湯化龍為宋教仁的死哀歎“何國人忍把萬裏長城自壞”,如今他也落得同一命運。嗚呼,悲情的生命,悲情的曆史,悲情的中國!

北京胡桃樹開始落葉了,秋天悄然來臨。總統大選前夕,表麵一泓靜水的京城,暗流湧動。坊間盛傳兩院聯合選舉委員會曾領到一筆出席費,每人收到徐世昌題名贈送照片,少數議員還以每票5000元收買,又說收買議員的錢是由安福俱樂部的華通銀行墊付,大選經費是從日本借款中提用的。各種蜚短流長,為選舉投下陰影。

民國肇創七年,國會兩度解散,時而沒了國會,時而有兩個國會,時而又退回到臨時參議院時代。亂改劇本,移岸就船,形同兒戲。而憲法卻始終立不起來,軍人幹政的情況愈來愈嚴重。當初立約法、組政黨、建國會時那種為萬世開太平的激情,早已蕩然無存。現在的國會,愈來愈淪為一種利益集團的結合,真正關心國家法治的人,寥寥無幾,而且都被摒諸局外,沒有了話語權。

湯化龍遇刺後第三天——9月4日,是總統選舉日。北京宣武門大街一帶,軍警林立,所有民居、商店,都奉命掛上國旗誌慶,眾議院門前搭起了“總統選舉會”的彩架牌坊。國會特派十輛汽車,穿梭往返於各議員招待所,接載議員到眾議院參加投票。上午10時,到會議員303人,還不足法定人數。又等到10時22分,人數總算湊夠,王揖唐馬上振鈐開會,由主席抽簽舉出16人為檢票員,投票時旁聽席上的來賓一律退席,會場關門,內外斷絕交通。隨即開始投票。12時15分,會場門啟,宣布徐世昌得425票,超過法定人數,當選為第二任正式大總統。據說在選票中,有一張投給“漁翁”,暗諷徐世昌漁翁得利。

安福係打算把副總統給曹錕,換取直軍直搗南庭。而徐世昌一心要與南方和談,副總統的位置,準備留給南方。但他又不好公開表示,擔心招來皖係與安福係的反對,於是找了個理由解釋:“正副總統都是天津人(曹錕也是天津人)不合適。”就職翌日即通電:“宜先征求南北要人意見,解決時局,然後就職。”

副總統問題,關係到南北和談。段祺瑞親自寫信給王揖唐、梁士詒,推薦曹錕為副總統人選。10月3日,安福係議員舉行茶話會,王揖唐宣讀了段的來信。大家都無異議。但交通係和研究係卻唱起反調。他們在人數上鬥不過安福係,便重施故技,提出“不出席(選舉)、不要錢、不怕武力”的口號,以不足法定人數來拖延副總統選舉,就是不讓布販子曹錕上台。段祺瑞大怒:“如果不讚成選曹可早表示,今天才說,令我失信於曹,何以對曹?我請他當議長,等於請人來拆自己的台,真是豈有此理!”

10月6日是副總統選舉日,40多名議員結隊到三貝子花園尋歡作樂,杯葛選舉。如果王揖唐有孫文一半的氣魄,人數不足,馬上召集國會非常會議,罷選不罷選,結果都一樣的。但王揖唐卻急得頭上冒煙,驅車在城裏亂轉,看見議員便強拉上車。跑了半天才抓到8個人。王揖唐叫苦不迭:“你們不選曹仲珊(錕),吳佩孚殺到北京來,推翻大總統和國會,你們也都站不住腳啊!”但大批議員為了抵製選舉,離京遠颺。在預選投票和正式大會上,已跌至不足法定人數了。

一批舊交通係議員跑到天津去了,在英租界設立議員招待所,邀請議員們去開茶話會。10月16日夜晚,來自蒙古的安福係議員克希克圖帶著8名壯男議員,秘密潛入天津,準備“綁架”罷選議員回京。王揖唐在天津備好8輛汽車接應。克希克圖等人在新站下車後,即分成四個小組,直奔各大旅店,逐一搜索,把南市妓院也翻了個底朝天,一共有15名議員遭到“綁架”。

消息傳到北京,梁士詒怒不可遏,向安福俱樂部發出警告:“你們如果再相逼,我立即辭職不幹。”由於報章騰載,物議嘩然,王揖唐也不得不托病到湯山休養去了。國會處於半癱瘓狀態,副總統選舉因此擱淺。

10月10日,國慶日。徐世昌在北京宣誓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這是繼袁世凱、黎元洪、馮國璋之後,第一位真正的文人總統。人們開始憧憬,中國政治,將回複到傳統的士人政治軌道上,一個文治的時代到來了。

孤獨的大元帥。

由於1918年中國出現了兩個國會,曆史的筆墨,不得不“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這年的新曆元旦,南方發生了一件十分怪異的事情——上司為了訓導下屬而發動政變。

自軍政府成立後,岑春煊、陸榮廷、唐繼堯等人與孫文的關係,日漸惡劣,他們都不願意打仗,也不承認軍政府。新任的廣東督軍莫榮新希望盡快與北洋政府和談,實現南北和平統一,孫文成立的招兵機構,也被莫榮新手下的人搗毀了。

莫榮新出身綠林,外表豪爽,內裏深沉,人莫能測。在沙麵洋行的買辦中,流傳著一則他的笑話。據說有一年,德國高枝洋行的總經理求見莫榮新,推銷軍火,莫榮新很討厭洋人,但又不能不和洋人做買賣,於是他故意讓德國總經理坐了幾天冷板凳,然後在接見時說:“我因為屁股長疔了,所以沒有見你。”一邊說還一邊脫下褲子,露出半邊屁股對洋人說:“你看看,真長疔了,沒騙你。”許多人覺得他行為粗魯,其實是一種極輕蔑的表示,在對待孫文和護法的事情上,同樣表現得淋漓盡致。

駐粵滇軍師長方聲濤是同盟會舊人,擔任大元帥府衛戍總司令,他是孫文唯一可能爭取的軍隊。但在這個關鍵時刻,卻不支持孫,反而支持唐、陸。究其原因,也不奇怪,方聲濤是唐繼堯派駐廣州的,他當然首先聽命於雲南了,但一班老同盟會人卻咬牙切齒,認為他腦後有反骨。12月17日傍晚,當方聲濤經過長堤時,遭預先埋伏的槍手襲擊,子彈從頸部劃過,受了重傷,卻幸未致命。

這次暗殺,由孫文身邊最得力的幹部朱執信秘密布置。事實證明,並未起到預期作用,反而令事態朝反方向加速發展。從1917年11月開始,西南各省積極醞釀成立西南聯合會議,作為與北方和談的總機關。隻有孫文還在堅持高唱“從軍行”,但曲高和寡,應者寥寥。這令他十分窩火, 自覺比梁山泊上的晁蓋還不如,一怒之下,決心發動武裝政變,用炮彈來教訓莫榮新。

吳景濂、王正廷、張繼等議員,得到消息無不大驚失色,紛紛登門勸阻,孫文裝病謝客。帥府參議劉德澤前來探病,孫文笑著說:“我決心要驅逐莫榮新的秘密消息,被李烈鈞、吳景濂、王正廷他們曉得了,所以他們時常前來勸解,阻我不要動作,我怕麻煩,故此裝病。你若能今晚立刻就去發難,我就立刻起來同你去,跑幾十裏路毫不相幹。”

果然,1月3日晚上,孫文從病榻上一躍而起,神采奕奕,率領海軍“同安”、“豫章”兩隻炮艦,駛至中流砥柱炮台附近(二沙島),孫文下令開炮轟擊觀音山上的督軍署。兩名艦長起初不敢答應,孫文親自發炮,又督促炮手連發五十餘炮。另有小兵艦巡江,用機關槍向長堤的江防司令部等處掃射,名為“炮教”莫榮新。

名義上,兩廣軍隊都受大元帥節製,如今大元帥竟開炮轟擊自己的部屬,這種咄咄怪事,匪夷所思。不過,莫榮新也是一個老江湖,沉得住氣,命令部屬統統關燈睡覺,不準還擊,海軍其他艦隻也沒有卷入政變。事後程璧光下令把“同安”、“豫章”兩艦的艦長撤職,生氣地表示:海軍南下的目的是來保護地方人民,而不是去殘害他們。1月11日,孫文邀請一百多位議員到帥府舉行茶話會,解釋政變原因和護法討逆等問題,希望緩和氣氛,爭取議員同情,但似乎收效不大。

1月5日,莫榮新和程璧光、陳炯明、李烈鈞、方聲濤等人聯銜致電北洋政府,提出停戰條件,包括召集舊國會,改組內閣,北軍退出嶽陽。1月20日,岑春煊、章士釗、陸榮廷、李根源等人,建議在廣州成立西南聯合會議,宣布宗旨及辦法,犖犖大端為:第一,力求文明普及;第二,力求法律生效;第三,力求政治就軌;第四,力求民權發展;第五,力謀南北正人君子聯絡融洽,鏟除共和障礙,發揮共和精神;第六,力謀南北軍事之均勢,以防流弊。

意即中國目前文明不普及、法律無效力、政治不上軌、民權無發展了。對於聯合會議與國會的關係,亦有相應規定:“本會對於國會非常會議,彼此交換意見,提掣進行。”而關於會議議期,則規定:“本會議議期於憲法、省製製定,第二屆大總統、副總統選出後商決之。”60

暗殺方聲濤,沒把敵對勢力打下去;炮教莫榮新,也沒讓他受教變乖。對此,孫文愈加忍無可忍,他正緊鑼密鼓組織北伐,聯合會議卻說什麼“南北軍事均勢”,等同拆軍政府的台。他對程璧光不支持他反對桂係,尤為憤怒,懷疑海軍和陸榮廷已暗中勾結。

2月26日晚上8時30分,廣州籠罩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程璧光從海珠島的海軍司令部出來,在長堤碼頭突遭槍手襲擊,身中數彈,倒斃在冰冷的街頭。這是又一宗令人發指的政治暗殺案,發生在號稱“共和國家”的土地上。到底是誰殺了程璧光?當時有兩種傳言:一說是桂係,一說是帥府。

據時任軍政府少將參軍的羅翼群回憶,暗殺行動實由朱執信主持,刺客蕭覺民、李漢斌是帥府侍衛張民達親自選派的。61一篇以粵軍名義發表的文章中說:“孫中山又當眾宣言:程璧光之被刺,因不奉命而宣布死刑。” 62後來美國駐廣州領事館在給國務院的報告中,亦持相同看法,指出:“從前海軍將軍程璧光之死,是孫中山所主使,凶手名叫李安邦(音譯,原文為Li An-Pang),後在孫軍的一個旅中,升為上校。” 63程死後,胡漢民執筆起草訃電,數易其稿。原稿中並無提及緝凶,朱執信親自加上“現在嚴緝凶手”一句。

南下廣東的議員,生活本來十分悠閑,用周震麟議員的話來描述:“一般南下議員,住在招待所,過著清閑自適的生活, 自由組合,或研究書畫,或吟詩唱和,有的雇小船到花地去賞花飲酒,有的甚至到賭館去賭番攤。” 64誰曾想到,1918年流年不利,諸事不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以吳景濂為首的益友係議員,原是孫文的熱心支持者,但到了廣東才發現,理想與現實的距離,相隔著五嶺山脈。軍政府成立後,不僅政治上治絲益棼,而且違法事件,層見疊出,對於整個局勢的惡化,隻能用“夫複何言”來形容,吳景濂大感懊悔。1917年10月,軍政府成立才一個月,吳景濂便提議改組軍政府了,理由是“軍政府名義未先征求西南意見,成立既難,效果尤鮮”,因此,“唯有存留軍政府名義,改組內部”。65

方聲濤遇刺、炮擊督軍署、程璧光之死,這三部曲令許多人心寒,無形中推高了改組軍政府的呼聲。王正廷一向是國民黨在國會中的中堅分子、領袖人物,這時也感到改組勢在必行。程璧光遇刺三天後(3月1日),他寫信給吳景濂、林森:“改組軍政府宜從速進行也,此舉為全體聲譽所係,對內對外均為緊要,能即日確定為妙。”66他以“全體聲譽”而不是以合法性、效率,或團結等作為改組理由,意味深長,可圈可點。

改組案醞釀多月,以程案為轉折點,急轉直下。1918年4月,西南一批軍政大員莫榮新、唐繼堯、伍廷芳以及國會領袖吳景濂等人聯銜通電,提議改大元帥製為七總裁合議製,得到非常國會中政學係與益友係議員的支持。

4月10日, 由湯漪、楊永泰起草軍政府改組案,四十多名議員聯署,提交非常國會討論。當天,非常國會派了三批議員分別去征詢帥府、督署和海軍辦事處的意見。莫榮新和海軍方麵,對改組鼎力支持,唯孫文極力反對。4月12日,由議長指定的21名審查員在回龍社第一招待所開審查會。還沒開始討論,褚輔成就提出:“本案因時勢的要求,有認為成立的必要。在大體上就無需討論了。”大家毫無異議。審查會草草收場。

孫文震怒不已,他邀請全體國會議員到帥府談話,嚴詞質問:“國會事前絕未征求軍府意見,徑行提議而付審查,揆之事理,寧得為乎?且以法律為論,約法規定為元首製,今乃欲多頭製。又軍政府組織大綱明明規定:本大綱於約法效力完全恢複、國會完全行使職權時廢止。無修改之名(明)文,今日何以自解?”他斷然表示:“對於改組一事,根本反對,即於改組後有欲以為總裁者,亦決不就之。”

然而,約法中連軍政府都沒有,這個前提一失,什麼元首製、多頭製的爭論,全都毫無意義了。一個無底之筐,往裏麵裝蘿卜還是黃瓜,有區別嗎?這樣的理由,當然起不了什麼作用。4月13日,非常國會審查會議派褚輔成、王湘、吳宗慈、盧仲琳、王葆真五人,向孫文征求意見,孫文唯有斬釘截鐵表明立場:“改組事,餘始終反對,以法律上萬難通融也!”

吳景濂說,在此期間,他接到的匿名恐嚇信不下百封,“鹹謂如予開會改組,皆對予大不利。” 67雖然他沒有明言恐嚇信來自何方,但聯想到方聲濤、程璧光,則不言自明。為了保障安全,國會派出四名保鏢,攜槍保護議長出入。5月4日下午2時,非常國會召開兩院非常會議討論該案。當議員們步入會場時,突然發現四周布滿兵警。吳景濂解釋:“改組軍政府關係西南大局,政界也深知其重要,因此派了憲兵一排、桂軍一排,並加派少數武裝警察到會維持秩序。”

有民友係議員疑問:“今日開議要案,而軍警環伺,是否廣東當局也想步段祺瑞的後塵,以武力幹涉議會?”吳景濂說,這些軍警是國會請回來的,因開會前不少議員收到所謂公民團、敢死隊的恫嚇信,說如果通過改組案,決以手槍對待,所以國會懇請莫榮新督軍以實力保護。莫督軍有保護地方治安責任,多派軍警戒備,使國會得以安然開會。

表決改組軍政府案時,在84名議員中,44人投了讚成票,16人棄權,改組軍政府案一讀通過。孫文已下決心,一旦改組案通過,就辭職走人。他派了署理內政總長居正(也是參議員)作為軍政府委員代表,出席這次會議,並帶了大元帥的辭職書請議長宣布。但吳景濂覺得一經宣布,等同翻臉,再沒有轉圜餘地了,所以故意置之不理,沒給居正呈交辭職書的機會。

次日,居正又去吳景濂家裏訪問,一再強調:“大元帥辭職,事關重大,不可延宕,應請即向國會報告。”吳景濂依然采用“拖”字訣。孫文徑自向外界宣布辭職,字裏行間,流露出憤怒和難以掩飾的痛苦:“南與北如一丘之貉,雖號稱護法之省,亦莫肯俯首法律及民意之下。” 68這不僅是對桂係的控訴,也是對非常國會的強烈譴責。

在5月7日的二讀會上,民友係議員率先發難,一致要求先討論大元帥辭職問題,再開二讀會。雙方發生爭執,然後一聲“開打”,又是墨硯、茶杯、臭鞋橫空亂飛,吳景濂隻得宣布休會。

5月18日,非常國會通過議決《中華民國聯合軍政府組織大綱》,即日公布,以“回複約法之效力,維持國會之尊嚴,建設統一之基礎,促進憲法之成立”為宗旨。5月20日,非常國會選舉唐紹儀、唐繼堯、孫文、伍廷芳、岑春煊、陸榮廷、林葆懌七人為聯合軍政府政務總裁,孫文的票數排行第四。7月5日,唐繼堯等通電就總裁職,聯合軍政府正式成立。8月19日,軍政府政務會議推舉岑春煊為政務會議主席。

孫文便離開廣州,懷著被出賣的悲憤,前往汕頭,乘坐信浸號輪船,經日本轉道去了上海,以眼疾待醫為由,杜門謝客,埋頭著述。孫文在廣東的護法事業,至此也告失敗。他始終孤舟獨槳,在激流中奮鬥,但西南六省號稱護法,有哪個省是真正支持他的?一個也沒有。岑春煊、陸榮廷不支持他,海軍也不支持他,國會也不支持他,他的老鄉唐紹儀、伍廷芳都不支持他。但孫文堅信,曆史將證明,他們全都錯了,而他是對的。

國會是一個死結

1918年夏天,北京舉行新國會選舉,由於新國會減少了議員人數,選舉又為安福係所把持,許多原國會議員都感到前途茫茫,正好這時南方也在積極招攬議員,準備把“非常國會”升級為正式國會。於是,在北方無法立足的議員,便紛紛收拾行裝南下,希望在非常國會覓一枝棲。

召集正式國會,是孫文的夙願,但一直受經費問題困擾。孫文認為,兩廣既已一致護法討逆,以往上繳中央的鹽稅,理應截留。3月8日,孫文以大元帥名義宣告,把兩廣鹽稅收歸軍政府,“充軍府開支國會、海軍及其他屬中央範圍由軍府支出之用途”。僅此一項,每月可有幾十萬元進賬,解決了無米之炊,非常國會占大頭,得17萬元,軍政府分得5萬元,海軍得15萬元,廣東省政府得7萬元。

有了這筆錢,本來氣息奄奄的南方政府,就像吃了回春丹,頓時神來氣旺。吳景濂喜氣洋洋地說:“國會有此經費,遂決定召多數議員來粵開憲法會議。”各地議員聯翩而至,人氣大增。6月12日——北洋政府去年解散國會之日——在廣州召開正式國會,摘掉“非常”這頂帽子。

這時仍未達到法定人數,議員們想了一個主意,援引《議院法》第七條開會後滿一個月尚未到院者應解除其職的規定,在7月12日以後,把尚未露麵的參眾兩院議員數百人解職,遺缺由候補議員遞補,湊足了法定人數。靠著孫文當初毅然決然的舉措,南方國會總算有資本與北方的安福國會分庭抗禮。 8月19日,南方國會參眾兩院議員召開聯合會議,發表宣言,聲明北洋政府之一切法律案、條約案,未經南方國會議決之前,統歸無效。從8月20日開始,南方非常國會改開正式會議。9月4日,南方國會通電宣布北京國會無權選舉總統。10月9日,再發表第三通宣言,宣告“委托軍政府代行國務院職權,依大總統選舉法第六條之規定,攝行大總統職權,至次任大總統選出就職之日止”69。令人尷尬的是,僅僅過了一個星期,竟有259名議員聯名通電,聲稱第三份宣言在國會議決時,在場議員不足法定人數,依法無效。

因國會解散、張勳複辟引發的護法戰爭,持續經年,蔓延至陝西、四川、湖北、湖南、福建等省,天下郡國向萬城,無有一城無甲兵。徐世昌在北京就任大總統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已臨近尾聲,美國總統致函徐世昌,警告說:如果中國不能早息爭端,統一南北,則無法協同友邦一致達到“維持正義”的目的,在國際事務中亦難占有一席之地。

10月23日,主戰派段祺瑞被免去國務總理職,由錢能訓暫代。當天,社會名流熊希齡、張謇、蔡元培、王寵惠、莊蘊寬、孫寶琦、周自齊,以及國會議員王家襄、穀鍾秀、王人文、梁善濟、文群等共24人,宣布成立“和平期成會”,推動南北和平。這個團體,號稱各門各派大團結,國民黨、研究係、政學係,甚至安福係,都有代表列名會籍。一時間,和平的呼聲,響徹大江南北。

10月25日,徐世昌總統的和平令,煌煌下達,宣布停火,尊重和平。美國駐廣州領事隨即向軍政府提出說帖,勸告雙方速息內爭, 自謀統一。11月22日,廣州軍政府也下令停火。中國曆史,又揭開了新的一幕。

11月30日,七總裁聯名致電徐世昌,提議以上海租界為南北談判地點。依照辛亥前例,由雙方各派相等人數的代表,委以全權,克日開議。國務總理錢能訓以為會議商決的是內政問題,不宜在行政區域之外。他提議改在北洋政府控製下的南京。就一個和談地點,雙方爭論了近兩個月,互不讓步。

在代表問題上,南方政府內部也爭持不下。孫文堅持和平的先決條件是“國會必須有充分自由行使職權”,否則必將繼續奮鬥,沒什麼好談。岑春煊提出的條件,亦有三項:第一,恢複舊國會;第二,補充西南軍餉軍實;第三,中央、地方分權,劃分軍區,軍、民分治,實行地方自治。但陸榮廷表示,南北都要以國事為重,不糾纏於國會問題。據說,北方總代表朱啟鈐在起程前,曾向徐世昌請示,南方讓步的底線是什麼,徐回答:“一切問題都可以讓步,唯獨國會問題不能讓步。”

唐紹儀從國外回來,他也是七總裁之一,和徐世昌又是結拜兄弟,一到廣州便宣布,議和總代表人選如果不征求他的同意,以後對軍政府的一切事務概不負責。在國民黨和一些政客團體的支持下,唐紹儀當上了南方議和總代表。

北方代表團在朱啟鈐率領下,12月29日到達南京。南方代表團比他們晚一個月到達上海,但絕不去南京。雙方再度僵持不下。後經法、英、意、日、美五國公使勸告,北方才同意在上海舉行談判。1919年2月20日,舉國矚目的南北和平會議,在上海開幕。

陽春三月,一片升平景象。據吳景濂說,南方提出的和平條件,歸納起來,蓋有三大項:一,徐世昌降為臨時大總統;二,第一屆國會由粵遷京,開大總統選舉會,選舉正式大總統;三,南北軍隊另定名額,不在額內者,均遣散,開赴邊地屯墾。但在和談的議題中,國會問題,是4月9日的第六次會議上才由南方代表提出的。在此之前的兩個多月,雙方在陝西停戰、參戰軍停募和參戰借款等問題上糾纏不清,國會問題無從談起。

南北和議真的能解決法律問題嗎?國會問題的症結,在於究竟是恢複第一屆國會,還是承認目前的安福國會。徐世昌的總統是安福國會選舉出來的,取消安福國會,等於否認總統的合法性,所以北方隻能堅持反對恢複舊國會,舍此別無退路。而南方既然打著護法旗號,也隻能堅持恢複舊國會,這是他們唯一的合法性資源,舍此同樣別無退路。於是雙方又僵在那裏了。徐世昌自己倒是不在意辭職,但安福係恫嚇說,這不是總統一人的問題,一倒,就是總統、內閣、國會全倒,整個北洋同歸於盡。

江蘇督軍李純,是馮國璋的外甥,直係著名的“長江三督”之一,為南北和平奔走操勞,勞心焦思。他想了一個辦法:恢複1917年國會解散前的憲法會議,由舊國會議員在南京召開憲法會議三讀會,憲法告成,然後追認徐世昌為總統,解散南北兩國會,根據憲法規定的《國會組織法》與《議員選舉法》進行選舉,召集新國會。聽起來兩全其美,既照顧了新舊國會,又照顧了徐世昌的合法地位。

南北和談,國會問題是死結。圖為1919年2月,上海南北議和會議。會議桌左側為北方代表,左起:徐佛蘇、李國珍、施愚、吳鼎昌、朱啟鈐、王克敏、方樞、劉恩格、汪紹傑、饒鳴鑾。

然李純的方案傳到北京,安福議員卻不肯吞餌。他們覺得,方案名義上是南北國會同時取消,但憲法會議由舊國會議員組成,實際上仍然是以舊國會推翻新國會。4月12日,安福係召開緊急會議,眾人情緒憤激,有人怒罵徐世昌、錢能訓忘恩負義,出賣國會,有人痛詆李純用心險惡,有人責備朱啟鈐軟弱無能。會後,公推參議院議長李盛鐸(時梁士詒已辭參議院議長,由李代)入府謁見總統,提出質問。而徐世昌的態度,不痛不癢,虛與委蛇。

這時,有一個更大的和會在巴黎召開,中國作為協約國之一,出席了和會。日本在巴黎和會上提出全盤接收德國在膠州灣租借地、膠濟鐵路以及在山東所有其他權利。中國代表交涉失敗,引起全國軒然大波,學生走上街頭抗議,焚燒了政府官員的官邸。抗議風潮,席卷南北各大城市,演變成震驚全國、改變曆史的五四運動。

五四運動爆發後,南北和談麵臨著新的議題了:怎麼對待山東問題。5月13日,南方總代表唐紹儀提出了八個條件:第一,絕對不承認巴黎和會處理山東問題的決議;第二,取消中日一切密約,嚴懲締約有關人員;第三,取消參戰軍或國防軍;第四,撤換聲名狼藉的督軍;第五,和會宣告六年(1917)北洋政府解散國會的命令無效;第六,和會選出全國知名人士組織政務會議,監督執行和會決議,至國會完全行使職權之日止;第七,和會已決未決之案,分別整理決定;第八,以上七項如得北方同意,則由和會承認徐世昌為臨時大總統,執行總統職權至國會選出正式大總統之日為止。

北方總代表朱啟鈐為難地表示,外交問題,可公電歐洲專使力爭主權,如不能達,不予簽字。至於第五條,如果是絕對恢複舊國會,則北方實無回旋餘地。他要求南方代表先撤回第五條,再議其他。

唐紹儀說:“六年解散國會的命令,本係違法。違法之令,本會宣布其無效,本席以為是最公允的主張。”

朱啟鈐說:“國會問題,絕無轉圜餘地。”

唐紹儀說:“既然如此,請立即改為談話會,或索性閉會。”

有人批評,南方的八大條件,早不提出,晚不提出,選擇在辭職前提出,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無非是為腰斬談判搶占一個道義高地而已。其實誰也不願意和談有成,北方抱著武力統一的夢想,而南方則希望維持現狀,免被北方吞並。雙方立場,南轅北轍,雞與鴨談,南北代表宣布總辭職。章士釗感歎:“茲和會也,如一多災多難之胎兒,雖幸未枉死母胎,而一離於裹,仍告夭閼,乃天賦之不得不然。”70

注釋

1 《黎元洪藏函電稿》,載《北洋軍閥》(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2 《民國十周年紀事本末》(上海民友社,1922)。

3 鄒魯《回顧錄》(嶽麓書社,2000)。

4 陳獨秀《吾人最後之覺悟》,《青年雜誌》第1卷第6號。

5 吳宗慈《中華民國憲法史前編》(大東書局,1924)。

6 謝振民《中華民國立法史》(上)(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

7 吳宗慈《中華民國憲法史前編》(大東書局,1924)。

8 陶菊隱《北洋軍閥統治時期史話》(三)(三聯書店,1958)。

9 潘乃德《孫中山對陸榮廷的爭取與討伐》,載《廣東文史資料存稿選編》(廣東人民出版社,2005)。

10 張國淦《中華民國內閣篇》,《北洋軍閥史料選輯》(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11 鄒魯《回顧錄》(嶽麓書社,2000)。

12 《鍾伯毅先生訪問紀錄》(台灣:“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2)。

13 張國淦《中華民國內閣篇》,載《北洋軍閥史料選輯》(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14 梁啟超《對外方針質言》,《飲冰室合集》(四)(中華書局,1988)。

15 載《申報》1917年3月10日。

16 《萬耀煌先生訪問紀錄》(台灣:“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3)。

17 引自丁文江、趙豐田《梁啟超年譜長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18 張繼《張溥泉先生回憶錄·;日記》(台灣:文海出版社,1985)。

19 對德宣戰案直到1918年11月2日才由安福國會通過追認,完成法律手續,那時“一戰”已結束。

20 《民國十周年紀事本末》(上海民友社,1922)。

21 梁啟超《政局藥言》,《飲冰室合集》(四)(中華書局,1988)。

22 朱鏡宙《民國政製改造論》,1919年印刷。

23 《北洋軍閥》(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24 《吳景濂自述年譜》(下),載《近代史資料》總107號。

25 翹生《複辟紀實》(台灣:文海出版社)。

26 載《申報》1917年7月30日。

27 《湯化龍行狀》,載《近代史資料》總70期。

28 孫文《致段祺瑞電》,《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29 引自丁文江、趙豐田《梁啟超年譜長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30 引自鄭曦原編《共和十年——〈紐約時報〉民初觀察記》(政治篇)(當代中國出版社,2011)。

31 載上海《民國日報》1917年6月10日。

32 孫文《致參眾兩院議員電》,《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33 孫文《致西南六省各界電》,《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34 孫文《在廣州黃埔歡迎會上的演說》,《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35 孫文《致段祺瑞電》,《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36 孫文《與廣州各報記者的談話》,《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37 章太炎《自訂年譜》,湯誌鈞《章太炎年譜長編》(上)(中華書局,1979)。

38 孫文《致中華革命黨南洋分部同誌函》,《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39 孫曜編《中華民國史料》(上海文明書局,1929)。

40 陳茹玄《中國憲法史》(世界書局,1933)。

41 孫文《就陸海軍大元帥職答詞》,《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42 《吳景濂自述年譜》(下),載《近代史資料》總107號。

43 孫文《複葉獨醒函》,《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44 《吳景濂自述年譜》(下),載《近代史資料》總107號。

45 孫文《谘國會非常會議谘詢外交方針文》,《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46 溫世霖《安福禍國記》(台灣:文海出版社,1996)。

47 載《東方雜誌》卷14,第9號。

48 引自羅剛《中華民國國父實錄》(台灣:財團法人羅剛先生三民主義獎學金基金會,1988)。

49 孫曜編《中華民國史料》(上海文明書局,1929)。

50 劉以芬《民國政史拾遺》(上)(台灣:文海出版社,1974)。

51 溫世霖《安福禍國記》(台灣:文海出版社,1996)。

52 謝振民《中華民國立法史》(上)(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

53 劉振生《安福係的形成及其內幕》,載《中華文史資料文庫·政治軍事編》(中國文史出版社,1996)。

54 唐在禮《辛亥以後的袁世凱》,載《北洋軍閥史料選輯》(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

55 梁啟超《與亮兄書》,引自丁文江、趙豐田《梁啟超年譜長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56 沈雲龍《湯化龍其人其事》,載台灣《傳記文學》第28卷第4期。

57 劉以芬《民國政史拾遺》(上)(台灣:文海出版社,1974)。

58 馮自由《革命逸史》(三)(中華書局,1981)。

59 劉以芬《民國政史拾遺》(上)(台灣:文海出版社,1974)。

60 《西南聯合會議條例草案》,載《北洋軍閥史料·吳景濂卷》(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6)。

61 羅翼群《有關中華革命黨活動之回憶》,載《廣州文史資料》第11輯。

62 載《粵商公報》1922年6月19日。

63 引自段雲章、沈曉敏編《孫文與陳炯明史事編年》(廣東人民出版社,2003)。

64 周震麟《北洋軍閥時期國會概述》,載《中華文史資料文庫·政治軍事編》(中國文史出版社,1996)。

65 《吳景濂陳述軍政府改組計劃密電》,載《護法運動》(中國檔案出版社,1993)。

66 《王正廷就長江局勢、東北外交、改組軍政府諸事致吳景濂等函》,載《北洋軍閥史料·吳景濂卷》(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6)。

67 《吳景濂自述年譜》(下),載《近代史資料》總107號。

68 孫文《辭大元帥職通電》,《孫中山全集》(四)(中華書局,1985)。

69 羅剛《中華民國國父實錄》。

70 章士釗《我之上海會議觀為葉遐庵作》,載《中華文史資料文庫·政治軍事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