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水西瓜(3)(1 / 3)

正在此時,那阿曜突然有所警覺,驀然回頭,恰見月色下張士師高大的身形,大吃了一驚,立即飛快地朝前跑去。張士師叫道:“喂,你……”立即又想起秦囗蘭先前的囑咐,忙收聲朝前追去。

不出多遠,便見陳致雍正站在甬道上張望,見張士師倉促奔來,當即喝問道:“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張士師知道解釋起來極費唇舌,可又不能不答,便道:“我是老管家臨時請來的幫手。”

他經常巡夜,目光銳利,早已看清那阿曜穿過兩樹芭蕉叢後,從旁側閃入了茅房,也不與陳致雍多說,直奔茅房而去。不料剛一轉身,陳致雍上前一把扯住他衣袖,慌道:“你做什麼?”張士師道:“去茅房。”

陳致雍見他言行敏捷,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他是趕去茅房,竟然扯住不願意鬆手。張士師則更加驚訝,這陳致雍在南方名望極高,此刻卻緊緊拉住一小吏衣袖不放,或許真有什麼人藏在茅房中,他不願意旁人見到而已。

正暗自揣測,隻聽見陳致雍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張士師要掙脫他自是容易之極,但這樣一來,事情未免會鬧大,便道:“我確實是……”

一語未畢,卻見那啞巴仆人石頭從茅房中走了出來。陳致雍忙鬆手招他過來,指著張士師大聲問道:“你認識他嗎?”石頭記得白日曾在廚下見到老管家與張士師交談,便點了點頭。陳致雍這才狠狠瞪了張士師一眼,轉身往花廳而去。

張士師匆忙奔進茅房,卻是空無一人,不免大出意料。他又趕出來追上石頭,拉住他大聲問道:“你剛才見到有其他人進茅房了麼?”

石頭一愣,隻茫然發呆,張士師便又將嘴唇貼近他耳旁,重新問了一遍。石頭立即搖了搖頭,又指了指廚下方向,示意自己要趕緊回去幹活兒,抬腳離去。張士師一時大惑不解,無論如何想不通為何片刻之間那阿曜即消失不見。

正在這個時候,花廳驟雨般的鼓聲倏地止歇,突如其來的寂靜仿佛在正式宣告:那綠腰軟舞終於結束了。

如此寧靜的夏夜,卻如此躁動不安。

堂內一曲《綠腰》舞畢,眾人大聲叫好。不過老管家暗中品度,主人擊鼓的手段已經大不及從前了,廉頗到底老矣。李家明也這樣認為,倘若由他本人來配樂,效果當會更好。然則王屋山確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跳得要好,單是那暗藏在舞衣中的泠泠冷香便已經足以驚豔全場,令人目眩神迷。

王屋山早已經是香汗淋漓,走下場時,新科狀元郎粲忙迎上前去,笑道:“有勞娘子了。”抽出自己的汗巾遞了上去。王屋山微微一笑,先將長袖挽起,這才接過汗巾。她甚是疲累,亦覺不便與郎粲多談,便往臥榻走去。

侍女吳歌一直與李雲如不大和睦,見王屋山今晚大出風頭,甚至有勞韓熙載出麵擊鼓,有心巴結,搶到麵前笑道:“娘子今晚可是大展風采,將那人的鋒芒全壓下去了。”一邊說著,一邊朝悶坐在榻上的李雲如努了努嘴。

此時,韓熙載剛在侍女端上來的銅盆中洗完手、擦了汗,正重新走回三屏風榻,因李家明坐了他原先的位置,便坐在了李雲如右側。李家明忙使了個眼色,李雲如會意,起身從兄長麵前走過,取過搭在左扶手上的韓熙載的外衣,從肴桌前繞到韓熙載右側,柔聲道:“相公受累,趕緊披上衣服,可別著了涼。”

韓熙載一掃之前的沉鬱,心情極佳,笑著點了點頭,順從地舉起了雙臂。李雲如大喜過望,忙上前體貼地為他穿上。李雲如剛喝了幾杯酒,星眸低纈,香輔微開,比平常更加嬌美動人,韓熙載興致之下,居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龐。

王屋山遠遠望見,當即麵色一沉,又見吳歌不知好歹地擋在麵前絮叨,便不耐煩地伸手將她推開,不料王屋山指甲上的尖護甲湊巧戳在了吳歌的手臂上。吳歌痛呼出聲,卻也不敢得罪對方,隻得讓在一旁暗生悶氣。

李雲如到肴桌前尋到自己的琉璃酒樽,斟滿酒,自己先飲了一小口,預備將剩下的酒喂給韓熙載喝,這是韓府夜宴常見的調笑方式。不料剛一轉身,王屋山疾步走來,正撞個滿懷,大半杯酒全潑在了李雲如的新衣服上,酒樽也滾落一旁,幸好地上鋪了氈毯,幸未摔破。

王屋山忙賠禮道:“對不住對不住,雲如姊姊,我不是有意的……”李雲如臉色早已經黑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被酒打濕的衣服,沒好氣地道:“我這杯酒是要拿去給相公飲,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她的聲音頗大,正三三兩兩交談的賓客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一齊望過來。

李家明忙搶過來撿起酒樽圓場道:“妹子,屋山剛跳完一場舞,有些累了……”連連朝李雲如眨眼,示意她不可當眾發火。李雲如心中權衡利害得失,怒氣這才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