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信口胡說,不過就是想催促楊大敞趕緊在屍格簽字畫押,證明李雲如中毒而死,最好是自殺而死,與他人無幹,然後就算完成公事,可以溜之大吉。不料隨口一語卻提醒了張士師,心中一驚:“呀,我怎麼沒有想到?既然李雲如可以在夜宴開始前中毒,那麼也可能在夜宴中間她離開花廳回琅琅閣換衣之前就已經中了毒。”他既如此想,腳下亦不由自主移動,慢慢朝臥榻前的大肴桌走去——那上麵不但有兩個毒西瓜,還有一堆淩亂的酒壺、酒杯。
直到這個時候,堂中眾人才慢慢回過味來,知道茶水無毒、舒雅無罪幾成定論,而張士師的舉止也最終給予了某種提示。片刻之間,一陣的駭人涼意悄然滑過了各人脊背,心中均是一般的想法:“原來是酒水有毒,卻不知我是不是已經飲下了毒酒。”
楊大敞跟上前去,一眼留意到玉盤中的血水西瓜,隻皺了皺眉,也不問究竟,道:“哪個是死者的酒杯?”張士師自是不知,忙叫老管家道:“韓老公……”秦囗蘭走過來道:“那個琉璃酒樽便是。”指給了楊大敞看。
楊大敞立即吆喝道:“開驗死者酒杯。”小心翼翼地將酒樽取過來,裏麵隻有一星點殘酒。又抽出一根新銀針,用皂角水洗過,喊道:“銀針入酒!”將針尖探入酒樽中的殘酒。再取出時,眾人“啊”的一聲驚叫,預備等著看銀針變成黑色的樣子,然則結果並非想見的那般——銀針針尖依舊亮白如舊,一點都沒有變化。
陳致雍叫道:“快,快試試酒壺!”他見李雲如酒樽無毒,理所當然地猜想是酒壺中酒水有毒,說不得他自己也飲下了。眾人也是一般的想法,隻是慢得一刻,紛紛叫道:“對對,趕緊驗驗酒壺。”王屋山甚至尖叫道:“大胖,廚下有預備綠豆湯麼?快去取來,我要解毒。”
楊大敞不禁啞然失笑,道:“各位莫慌,若真是中了毒,早就跟那位娘子一樣早就躺在那裏了。”李家明聽他言語中對妹妹不敬,怒道:“你說什麼?”楊大敞橫了他一眼,道:“難道不是麼?”不再理睬他,隻問張士師道:“這兩個西瓜……”張士師忙道:“兩個瓜都有毒……噢,我用銀簪驗後未用皂角水擦洗,還請仵作再驗一遍。”態度甚是恭謹。
楊大敞道:“有人吃了麼?”張士師道:“沒有。先切開的是這個血水西瓜……”楊大敞點點頭道:“沒吃就好。”如此奇特的西瓜事件,又是血水又是毒藥,他竟沒有絲毫好奇之心。
張士師見他再不提西瓜二字,隻用銀針一個一個去檢試肴桌上的酒壺、酒杯,忍不住問道:“這兩個西瓜不用驗麼?”他的本意是,既然早已經斷定酒壺中無毒,又何必多費工夫,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楊大敞卻置若罔聞,連瞧也不瞧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