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畫外之音(1)(2 / 3)

三人穿過複廊,卻見舒雅正穿過東麵石橋,往李雲如生前居住的琅琅閣而去。梁尚正要出聲叫他,張泌道:“不必,我與煉師自去找他。”

舒雅卻隻在石橋上反複徘徊,始終不敢再往東多踏一步,仿佛心中有所畏懼。忽聽得背後有人問道:“你是內心有愧麼?”驀然回頭,隻見張泌與耿先生正站在橋下,其中一人的手中還舉著最要命的那封信,當即驚道:“這信……這信怎麼到了張公手中?”張泌道:“這信應該是公子寫給李家娘子的吧?”一邊很留意地觀察對方的反應。

隻見一陣紅潮湧上舒雅那張靦腆溫和的臉,他遲疑了下,居然點了點頭,道:“不過這信……”張泌道:“但信卻落入了王屋山之手,而且她一直拿這封信來要挾你,對麼?”舒雅無奈地點了點頭。

張泌道:“所以你一心想要殺王屋山滅口,往金杯中下毒,不料卻誤殺了李雲如。”舒雅驚道:“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想殺任何人……”張泌道:“你是預備去琅琅閣麼?”舒雅道:“嗯,想最後去看一眼……”語氣突然變得抑製不住的哀傷,“我本來是為了雲如才從歙州家鄉來到金陵,如今雲如不在了,我一刻也不想多留在這裏……”

耿先生道:“如果你沒有下毒,難道你不想查出凶手為李雲如報仇麼?”舒雅絕望地道:“人都死了,查出凶手又有什麼用?能讓雲如活過來麼?能讓她肚子裏的孩子活過來麼?”他不願意再與二人多說,也不再去顧及張泌手中那封信,匆忙步下石橋,往花廳而去。

張泌凝視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不是他。”耿先生道:“嗯,他愛的女子死於非命,他的心中也仍然隻有愛、沒有恨,這樣的一個人,不可能是殺人凶手。”

然而舒雅心中並非隻有愛、沒有恨,這兩天以來,他一直為李雲如之死哀傷難過,神不守舍,根本沒有力氣去思考過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凶手,不過適才張泌的質疑倒是陡然提醒了他一件事。他來到廂房中,李家明隻穿著一身內衣,埋頭正飲悶酒,半醉不醒,見舒雅進來,也不理睬。

舒雅掩好了門轉過身,麵對李家明時卻又有些躊躇起來,半晌才道:“家明,我有些話想說……”李家明不耐煩地道:“有什麼話就快些說吧,我一直就看不慣你吞吞吐吐的那個窩囊樣兒。”舒雅猶豫道:“我想說……雲如……雲如……”

李嘉明又飲下一杯酒,狠狠地瞪了舒雅一眼。出人意料的是,這一眼反倒給了他力量和勇氣,他飛快地將下麵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我和雲如一直有私情,曾經被王屋山撞見過。王屋山還拿到了我寫給雲如的一首情詩,一度威脅說要告訴恩師知道。我有些害怕,曾經跟雲如暗中商議,想逃回歙州老家,但雲如卻是不肯,說她自有辦法對付王屋山……”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李家明。李家明依然自顧自地飲酒,毫無異色,仿佛他早就知道這些事。

舒雅壯了壯膽子,繼續說道:“所以我懷疑是雲如要殺王屋山,結果反倒是她自己在混亂中誤打誤撞地喝下了毒酒……”李家明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你胡說什麼?”舒雅一下子膽怯了,囁嚅了半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家明怒道:“你再說一遍試試!”舒雅隻低頭不作聲。李家明大聲道:“我告訴你小子,雲如彈完琵琶下場後,一直坐在我和韓相公中間,不要說她根本沒有機會下毒,就算她要下毒毒死王屋山,以她的精明,怎麼會自己喝下親手下了毒的毒酒呢?”舒雅見他發了火,不敢再接一句。

李家明又道:“小時候我們家裏窮,娘親又去世得早。雲如小小年紀就操持家務,她不會讀書也不會寫字,卻能記住複雜的賬目。通常她從集市上買了東西回來,種類再多,她也能分毫不差地說出它們的價錢,從未出過一點差錯。她這麼精明,怎麼會弄錯金杯呢?”

舒雅聽他提起陳年往事,很是心酸,忙道:“我知道雲如不會錯,可是……”李家明道:“要說雲如真有什麼錯,就錯在一直對你舊情難忘!我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好……”舒雅分辯道:“我和雲如彼此真心……”李家明道:“行了行了……你們那點事我比誰都清楚。我就不該把你介紹給韓熙載當門生的,你不來金陵,雲如說不定也不會死……”

舒雅大氣也不敢出,畏畏縮縮了半天,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雲如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李家明一下子呆住了,愣了半晌,才道:“雲如肚子裏的孩子原來是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妹子是你師母,與她偷情是一回事,讓她懷上你的孩子則是另外一回事?”舒雅沮喪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