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蓋正在窗下讀書,放下手中書卷,問道:“伽羅,你有事麼?”伽羅也不答話,環視書房,最終將目光落在書架上的蘭花上,便上前先將案頭的蘭花搬下來。阿蓋忙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伽羅道:“公主,你先讓瓔珞她們出去。”阿蓋不明所以,但她素來信任伽羅,便命侍女退出。
伽羅舉起蘭花,往地上砸爛,撥開碎渣碎土,細細查看,那陶器花盆製作得極為特別,內壁有許多小孔不說,內壁、外壁中間竟是中空的夾層,夾層當中有一些暗紅色的枯幹敗草。她拿起一塊碎陶片,聞了一下那枯草,道:“就是它了。”阿蓋道:“這是什麼?”伽羅道:“奈何草,一種慢性毒藥,靠揮發氣味散播毒性。你和信苴總是流血,就是因為中了它的毒。”
阿蓋聽了半信半疑,問道:“我流血的次數遠遠比信苴多,就是因為我總呆在書房,時間遠比他長?”伽羅道:“正是如此。若不是我僥幸想到了便桶竹箍的法子,每次都及時醫好了你和信苴,怕是你們兩個日積月累之下,早就毒發流血不止而死了。”阿蓋道:“哎呀,那你快些放下那毒草,小心中毒。”伽羅道:“這些草在裏麵已近一年,毒氣揮發殆盡,毒性已經大為減弱。倒也多虧信苴,特意從蒼山挖了蘭花給你,不然的話,隻怕你還要買這人的有毒蘭花。”一邊說著,一邊隨手自書架上取過一個木盒。
阿蓋道:“那盒子千萬動不得,裏麵裝的都是信苴的重要之物。”伽羅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比命更重要的麼?”將盒子裏麵的手劄信箋一股腦兒倒出來,將奈何草一一挑出,扔進木盒。再搬下書架上的蘭花,一一砸爛花盆,果然每個花盆都有夾層,中間夾有奈何草。
伽羅道:“我送給公主的那些蘭花都在這裏了麼?”阿蓋點了點頭。伽羅將奈何草全部塞入木盒裝好,合上蓋子,道:“現在公主該知道為什麼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了吧?”
阿蓋臉色早是一片煞白,她當然知道這些蘭花都是淩雲送的,伽羅是在幫他掩飾,她當然也不願意揭露他令他送命,隻是一想到他竟然可以用這種手段來報複她,她還是不寒而栗,全身冷汗直冒。
伽羅道:“公主,這件事你先不要管,也千萬不要對別人說。”阿蓋道:“我知道……”她當然知道這件事隻要泄露一個字,淩雲必死無疑,又道,“可是……”伽羅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抱了那盒毒草,徑自來找淩雲。
淩雲一直陪侍梁王在外麵辦事,晚上才回來,遠遠見到房間內燃著燈燭,人影映窗,腰肢纖弱,似是女子,心念一動,暗道:“莫非又是泉銀淑派侍女來找我?抑或是她本人?她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公然在我房中點燈,我早晚得被這女人害死。”搶進來一看,卻是伽羅坐在燈下等他,不由地一愣,問道:“你怎麼又隨便闖進我房裏來了?”伽羅道:“我有一件很要緊的事要問你。”淩雲道:“什麼事?”伽羅道:“你必須得老老實實回答我。”淩雲解下長劍,放在枕邊,道:“我又不知道是什麼事,不能先承諾你。”
伽羅道:“那好,我找到了公主和信苴不停流血的病因,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麼?”淩雲道:“是什麼?”伽羅道:“你想知道的話,就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我問你話,你得老實回答;第二,你絕不能再插手管這件事。”淩雲道:“這件事跟我又沒什麼關係,我憑什麼要答應你?”伽羅道:“那好吧,我走了。”說著便慢吞吞地站起身來。淩雲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好奇,道:“好,我答應你。病因是什麼?”
伽羅道:“很簡單,他們二人都中了毒。”淩雲吃了一驚,道:“中毒?”伽羅道:“是啊,毒藥就在你托我轉送公主的蘭花花盆裏。”淩雲道:“什麼?”伽羅拍了拍木盒,道:“這是我從你那些花盆夾層中挖出的毒草,全在這裏了。”淩雲略一思索,便即醒悟,到床邊取了長劍,拔腿便走。伽羅一把拉住他:“你答應過我,不能再管這件事。”
淩雲道:“你相信不是我下毒?”伽羅道:“當然相信,不然你還能活著站在這裏說話麼?信苴手下人不殺你,梁王也要處死你。你快些坐下,我有話問你。”淩雲道:“你是想知道那些蘭花從哪兒來的麼?好,我告訴你,總有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拖著車子在王宮門前叫賣蘭花,我就是從他那裏買的。他告訴我他在菜海子有塊苗圃,我聽你說公主喜歡那些蘭花,又特意找去苗圃買過。”
伽羅道:“那花匠叫什麼名字?”淩雲道:“汪雨。”伽羅道:“好,我回去告訴施秀羽儀長他們,不過你絕對不能再插手這件事。”頓了頓,又道,“你也該知道你的梁王與我們信苴最近很有些不愉快,你若再卷入毒蘭花這件事,不但你自己性命難保,還會引發兩方猜忌。”淩雲一時沉默,半晌才問道:“你……是想攬到你自己身上麼?”伽羅道:“是啊,蘭花本來就是我送給公主的嘛。”轉身欲走。淩雲道:“等一等,你……怎麼知道不是我下毒?”伽羅嫣然一笑,道:“我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