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浪道:“施秀羽儀長是在說高潛偷盜孔雀膽毒死了脫脫麼?”施秀道:“那晚我曾奉信苴之命來紫竹院向高潛和高浪追問寶姬下落,之後我派了武僧在這裏監視,高潛如果離開,武僧一定會知道。”高浪道:“就是啊,施秀羽儀長你走後我和高潛就去了楊寶房中,一直呆到第二天早上呢。”施秀道:“不過,我到的時候,正見高潛從外回來,湊巧也是三更時分。”高浪連連搖頭道:“不可能是高潛,他膽小怕事,根本沒有下毒的膽子。況且脫脫是我的大仇人,跟他沒有絲毫關係。他要下毒害人,害的也該是他的殺父仇人梁王才對。”
這一語恍若一個晴天霹靂,楊寶呆了半晌,才道:“原來是他。”高浪道:“你也懷疑脫脫茶杯中的孔雀膽是高潛下的?”見楊寶木著臉不答,料來高潛下毒已是定案,道,“果真如此,我倒是有幾分佩服高潛了。”
羅貫中道:“本來這件事早已經過去,我也絕無心再提起。抱歉得緊,損了令侄聲譽。”段功道:“不要緊。聲名固然重要,真相卻是更加重要。”羅貫中道:“信苴通態豁達,胸襟遠過常人,隻是有些人本就是狼子野心,與其共事,無異於與虎謀皮。”段功知道他是暗指梁王,心中一痛,又想起阿蓋來。
施秀道:“可正如高浪所言,高潛為什麼要謀害脫脫?他根本與脫脫無甚幹係?”楊寶道:“我知道原因。”歎了口氣,緩緩道,“那一日下午,我們都在演武廳中練習武藝,忽然施秀羽儀長率羽儀來到無為寺中,我們得知次日梁王使者要來寺中聽經,我猜當時高潛便已經心動,隻是我們大家的心思都在寶姬逃婚一事上,完全沒有覺察。後來高潛找機會去藥師殿盜取了兩副孔雀膽,預備次日分別毒殺梁王使者和行省使者。哪知道當晚我們幾個在回光院窗下偷聽到信苴與脫脫談話,脫脫說要去中慶輔佐梁王,高潛決定先毒死脫脫。不過因為當晚淩雲行刺明玉珍使者,引來全寺戒嚴,高潛一直到午夜後才等到機會。他裝成送茶水的人,將孔雀膽下在了脫脫茶水中。出來時,被無依禪師看見。無依禪師自己心中有鬼,無論如何也不會起疑,所以等了一會兒,摸入院中,他不知道此時脫脫已中孔雀膽劇毒,所以下手又毒又快,用匕首割開了他的喉嚨。第二天,脫脫屍首被人發現,滿地是血,人人隻以為他是被刀殺死,絕想不到他已經先中了毒,無依禪師也很快伏法。直到信苴領兵出征的那一天,脫脫屍首變成綠色,我才知道這是件案中案,不過一直想不出是誰下毒,直到羅先生今日說出關鍵線索,才想透其中關竅。”
段功聽完,深深歎了口氣,道:“雖則真相大白,高潛犯下殺人之罪,不過他終究是代我而死,足以功過相抵。”楊寶道:“高潛的一片苦心,信苴現在還想不到麼?”段功道:“我知道,高潛一早就提醒我小心酒中有毒,我卻是不信,還命人將他帶走……”楊寶道:“不是的,不是的……他……高潛……他是自己喝了毒藥。”眾人一時呆住,不知所雲。
段功半晌才問道:“你是說,當日行宮壽宴,那酒杯是高潛事先下的毒,他想毒死的人其實是梁王,隻不過公主將梁王麵前的酒杯先奉給了我,他怕我飲下毒酒,所以才搶過去自己一口飲下?”施秀道:“這絕不可能。當日我們進閣時酒水食物已經擺好,高潛一直跟在信苴身後,他哪裏有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楊寶道:“高潛沒有往酒杯中下毒,他事先將毒藥含在嘴中,搶過信苴酒杯飲酒時才將毒藥吐進酒水中。”
段功愕然不能相信,道:“什麼?高潛為什麼要這麼做?”楊寶哭道:“梁王用孔雀膽毒死高潛生父高蓬將軍,高潛一心要報殺父大仇,信苴不但與他的仇人結盟,還要娶仇人之女,他武藝平常,無殺梁王之力,隻好出此下策,用他自己的死來離間信苴和梁王。”
楊寶所揭開的真相令人震撼,段功也是過了好幾天才能慢慢接受事實。高蘭更是不能相信唯一的親侄為了報仇,會如此決絕服毒自殺,舍己而去,而他離去後的結果,又是如此無望,他指望為他報仇的信苴,照舊當了行省平章,照舊娶了仇人之女,照舊幫助梁王恢複了元氣。
段功痛惜高潛之餘,也有另一種想法,梁王所做的一切雖有歹毒一麵,但對他並無惡意,而他和部屬卻誤會了他。再想到阿蓋溫柔多情,更是恨不得立即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