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東子麵色一沉,也不答話。馬文銘便命道:“人命關天,死者陳惠身上有背負著幾條人命。姚縣令,這就請你派人將犯人押上堂來。”姚東子無奈,隻得命人去死牢提取犯人。
等了好大一會兒,才聽見鐵鏈聲響,差役押著黃劍、田川進來,二人鼻青臉腫,均背了二十五斤的死罪大枷,走路一瘸一拐,隻能慢慢挪行。馬文銘一見犯人情形,便知道受過重刑,多半是在嚴刑下被逼招供,不禁蹙起了眉頭,他最反感拷掠犯人、酷刑逼供,可是轉念一想,他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姚東子,當日他逼王九認罪,不也是用了類似手段麼?
黃劍、田川一上堂便跪了下來,捧著大枷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段僧奴見二人緊張得渾身發抖,情狀極是可憐,大起惻隱之心,上前問道:“你們還認得我麼?”黃劍勉力抬頭瞟了她一眼,驚叫道:“原來是小娘子!”田川也抬起頭來,大叫道:“娘子可要為小人作證,那片金葉子是你送給我兄弟的。”段僧奴道:“不錯。”頓了頓,又道,“我看你二人憨厚老實,怎麼會突起謀財害命之心?”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即重新低下頭去,不敢接話。
楊寶猜他二人畏懼嚴刑,便問道:“你們二人合力殺死陳惠後,有沒有在他身上找到一把鐵錘?”田川道:“沒有。”楊寶道:“這就奇怪了,轎子中也沒有麼?”田川道:“沒有。”姚東子喝道:“是不是你二人發現鐵錘後覺得沒什麼用處,隨手扔在了路邊?還不趕快說實話,不然大刑伺候!”黃劍、田川嚇得連連頓首道:“回大人話,真的沒有鐵錘,真的沒有啊。”
姚東子道:“來人哪……”馬文銘道:“算了,他們都已經認了殺人罪,再多認一把鐵錘又有何妨?當真是沒有找到。”姚東子擠出笑容道:“是,是,小侯爺高見,高明之至。”他年紀比馬文銘大出許多,足以做其父親,卻不顧廉恥,當眾訕笑大拍馬屁,當真是令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楊寶又問道:“你們二人能詳細說說最初遇見陳惠的情形麼?”黃劍道:“是。當晚我兄弟二人抬了個人去貢院,本準備收工回家,突然看到一人趔趄著走過來,雙手捧著肚子,滿頭大汗,說是要坐轎子……”一邊說著,一邊偷著往旁邊瞟去。他一直低著頭,被押進來後便俯首跪在地上,堂上是些什麼人都沒有看清楚,隻是始終覺得眼角餘光處有個綠色的東西,忍不住好奇,終於側頭看了一眼,見是一具綠色屍首,不禁愣住,問道,“他……他是個人麼?”
楊寶道:“他就是被你們殺死的陳惠,因為事先中了毒,所以屍首變成了綠色。”黃劍道:“什麼?不,不是他!”楊寶問道:“什麼不是他?”田川也扭過頭來,驚叫道:“哎喲,真的不是,那晚死在轎子中的根本不是這個人。”
馬文銘吃了一驚,搶過來問道:“你們說什麼?不會是當晚天黑你們沒有看清吧?”黃劍道:“大人,小人不敢撒謊,真的不是這個人。這個人又瘦又小,那晚的主顧卻是肥肥胖胖,跟……”慌忙四下看了一圈,道,“跟縣令大人身材頗像。”姚東子聽他口不擇言,勃然大怒,道:“好你個刁民,來人,快些給我掌嘴。”
那差役祖笑笑應了一聲,走到黃劍麵前,高高揚起手,正要打下之時,卻被段僧奴搶過來攀住手臂,登時被甩到一邊。段僧奴怒道:“怎麼動不動就要打人?”姚東子怒道:“這裏是公堂之上,小娘子……”馬文銘忙道:“姚縣令,這位是段平章千金,大理寶姬,你切不可無禮冒犯。”姚東子“啊”了一聲,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來。段僧奴也不理他,上前一一扶起黃劍、田川,道:“你們有什麼冤屈盡管說,小侯爺在此,當會為你們做主,不必怕這個縣令。”
黃劍、田川聽說她是段功之女,雙膝一軟,重新跪下,哭道:“寶姬,你可要為小人伸冤,我們兄弟根本就沒有殺過人……是……是縣令大人非逼著我們招供,小人吃不住打,隻好畫了押……”段僧奴忙道:“你們先別忙著哭,把經過說清楚。”黃劍道:“是。”
原來前夜黃劍、田川二人抬上那胖主顧後,一路往南,走到螺峰山山腳時,忽聽得轎中那人“啊、啊”兩聲,忙放下轎子來看究竟,卻見那人已經沒了呼吸。二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有心去官府報案,可人分明是死在轎子中,擔心說不清道不明就此惹上人命官司,商議來商議去,決定將人抬上螺峰山扔掉,又見那人懷中露出錢袋,打開一看,裏麵有不少金銀,足以令二人下半生衣食無憂,心想反正人也死了,這些錢財對他也沒有用處,不如幹脆兄弟二人分了。不料正分錢財之時,有差役巡視經過此處,見到二人手中金銀頓起疑心,打開轎子一看,又發現了死人,當即便將黃劍、田川當作殺人犯鎖回縣衙。次日姚縣令升堂審案,還沒有開始問話,就下令將二人各打了二十個耳光當作下馬威。二人剛叫一聲“冤枉”,分辯說沒有殺人,又被上了大刑,二人硬挺不過,隻好承認了貪財殺人的罪名。
馬文銘聽完經過,指著陳惠屍首問道:“你們當真能肯定前晚坐進轎子不是此人?”黃劍、田川忙道:“決計不是此人。”馬文銘便叫過當日鎖拿轎夫回縣衙的差役,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