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政治上的厄運,我將近30歲才結婚成家。當我的女兒長到要上學的時候,秦始皇陵園的石榴樹開花結果了。每到夏季,整個陵園的石榴花一片火紅,鮮豔奪目,光彩照人。為了寄托我對這片土地的愛戀和紀念那段植樹的曆史,我給女兒起了程蕊紅的學名,意思是陵園的石榴樹已經坐蕊開花,就要結出豐碩的果實了。1973年我又有了一個兒子,便給他起了個程林紅的名字,因為這時我看到陵園裏的石榴樹已經長大成林了。
“兵馬俑發現之後,我參加了一段時間的發掘,隨後主要從事秦始皇陵園的考古鑽探,現已鑽孔5萬多個,發現了陵園內外近500個陪葬坑,估計整個陵園內外,包括已發現的兵馬俑坑軍陣,共有陶俑10000餘件,而秦陵地宮的秘密也在鑽探中逐漸揭開。同時,臨潼縣境內的戰國、秦6個帝王陵墓的內在情況也基本在鑽探中搞清楚。前些日子有個記者在報上發表文章,說我鑽探的地下孔道的深度加起來可以穿透地球,這種說法是不科學的,但要把這些年鑽孔的深度加起來,其數字確也是驚人的。自從1974年我來到這裏後,一直都是發掘和鑽探,共請過兩次事假。第一次是1980年春節母親去世了,我回家奔喪,正月初三回家,初六返回工地。第二次是1982年我的愛人去世了,我又回家住了幾天……”
程學華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繼續追問。當我收起采訪本走出那間低矮的小屋時,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瘦削的身影。就在這驀然回首的一刹那,我看到他那紫深色老花眼鏡的背後滑下兩道潮潤晶瑩的光。這是他最後向我發出的無聲的肺腑之音:“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那是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2001年,新千年的元月,當我再次來到和秦俑館一牆之隔的秦陵工作站時,程學華早已乘鶴西去。那是1999年5月7日,我正在一個偏僻的地方采訪,接到了程學華的家人從西安傳到我呼機上的信息,知道先生於當日撒手而去,費了好大的勁兒找了個長途電話打到西安,對他的家人給予了慰問。令我至今尚感遺憾的是,原想發一封唁電寄托我的哀思,但由於我當時所處地理位置的偏僻,這個小小的願望竟沒有得到實現。
當我此次來到西安程學華生前的家時,已是人去樓空,見到的隻是牆上懸掛著的一張遺像,聽說他生前曾留下遺囑,希望自己百年之後能將骨灰撒到為之奮鬥了大半生的秦始皇陵園,讓日日作響的鏟聲和自己的靈魂相伴。但由於種種複雜的原因,這個小小的願望尚未付諸行動。望著程學華的遺容,不禁讓我想起當年在秦俑館的那次傾心交談,想起了他那佝僂著駝背的身影,也讓我憶起了袁仲一在《長相思——懷念程學華先生》中所寫下的動人詩篇:
一把鏟,一條繩,
探幽尋覓驪山陵,
朝朝暮暮情。
腰如弓,鏟聲聲,
奇珍異寶一宗宗,
誰知精血凝。
注釋:
[1]洗:古代的日常盥洗用具,猶今之臉盆。最早出現在戰國晚期,漢代最為流行。
[2]半兩錢:古銅幣名。圓形,方孔,無周郭,正麵自右到左鑄陽文“半兩”二字,字體小篆,背麵平素。“兩”為當時的重量單位,一兩合24銖,半兩即12銖。半兩錢在戰國時的秦國已開始使用,秦始皇並吞六國後,以黃金為上幣,銅錢為下幣,將半兩錢推行全國,號稱“重如其文”,實則輕重不一。西漢前期仍行半兩錢,但因經濟凋敝,錢質日趨輕薄,隻沿襲其名而已。直到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令郡國鋅造五銖錢,並於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將郡國的鑄幣權收歸中央,半兩錢才退出曆史舞台。
[3]鈁:古代盛酒的生活用具,形似方壺,長頸、大腹、有蓋,盛行於戰國末至西漢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