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b\u001am�8B顯然,袁仲一、杭德洲、屈鴻鈞、王玉清、程學華等人,隻是最早進入秦俑坑發掘工地的群體中的幾位代表,他們並不是幾經反複和更改的秦俑坑考古隊的全部,當然也無法代表秦俑博物館的主體,他們就是他們,他們有自己的事業、追求和命運。
1996年春,李鼎弦(左一),王誌龍(左二),張仲立(右一)等考古學家在秦俑博物館與作者合影留念。惜李鼎弦先生已英年早逝矣
不過,我還是用以上些許文字把他們的人生沉浮粗略地做了線條式的勾勒和描述——盡管這個描述僅是大樹之一葉,但一葉知秋,或許透過這一片樹葉便知世間政治之風向、人情之冷暖、生活之艱辛。盡管他們的人生結局各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整個人生的鏈條與一個時代緊緊相連,他們的命運就是時代的命運,任何人都無法超越時代,就像一個人無法抓住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提起來在空中旋轉、飛翔一樣。秦兵馬俑的發掘者如此,兵馬俑博物館的建設者也是如此。
擺在我麵前的是一遝厚厚的紙張,散發出淡淡的黴味。在這些回憶文章和日記中,我有機會再度窺視到已逝去的那段時光中整個秦俑博物館工程的建設者那潛藏於身心之中的思想脈絡和生命軌跡——
從籌建博物館的人來說,隻有從外縣調回下放的3個幹部,加上自願回本地工作的2人,其餘19人都是從省文化局所屬單位借調的。博物館地處農村,距西安市35公裏,到臨潼縣辦事還要步行7公裏,生活條件十分艱苦。我一想到革命的前輩,在開創根據地時披荊斬棘,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路來,心裏就忐忑不安,慚愧不已。今天有黨和人民的支持,隻要自己努力工作,一定會完成任務。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建好秦俑館。一股暖流湧向心頭,人說千條萬條抓根本,千軍萬馬抓班子,根本是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毛澤東思想,隨即提出了一個動員,口號:建好秦俑館,為國爭光,為中國人民爭光……不知不覺地和衣而睡了。
——摘自秦俑館第一任館長楊正卿的回憶錄
然而,事情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當時除了“四人幫”的瘋狂搗亂和破壞外,唐山、鬆潘又遭嚴重地震,接著國家幾位主要領導人周總理、朱德委員長、毛主席又相繼去世。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心情相當不安,處於一片悲痛、哀傷之中。尤其是“四人幫”為了反對周總理和迫害鄧副主席,搗亂破壞的步伐節節升級,從刮起“反擊右傾翻案風”[1]的狂潮起,到陰險地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天安門流血事件,殘酷地鎮壓了革命人民,妄圖竊取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權。祖國的上空確實密布了陰雲。但是,戰鬥在秦俑工地的幹部職工,背負著這沉重的壓力,大家默默地紮實地幹著自己的事業,壓力成了動力。大家在參加了毛主席追悼大會的第二天,就化悲痛為力量,動土開挖了秦俑一號坑大廳36個基礎坑的第一個。籌建處黨支部、施工現場指揮部領導,為了鼓舞士氣,提出了建好秦俑館為國爭光,為毛主席爭氣的戰鬥口號。所以我們一不怕地震的威脅,二不怕“四人幫”批“唯生產力論”[2]。領導群眾,大家都是吃在工地,住在防震棚,白天熱火朝天地幹活,晚上棚內討論工程和國家大事。基礎土方工程進展很快。
——摘自秦俑館原陳列部主任王誌龍手記
麵對這顯然鐫刻著時代烙印並具有濃烈政治色彩的日記與手稿,我不懷疑撰寫者當初的真誠,相信他們度過了一段艱難的人生曆程,並在這段曆程中始終洋溢著也許他們本身並不清楚的革命激情。這是那個特定曆史時期中華民族整體精神與生活風貌的概括與寫照。
同樣,麵對今天的他們,以及他們整個群體的精神變化與對人生新的認識和反省,我依然感到真實可信。
光陰荏苒,人生苦短。站在新世紀的霞光朝露中驀然回首,秦俑考古隊和秦俑博物館的第一代人,幾乎都不在崗位了。記得我第一次來秦俑館時,宣教部主任馬青雲女士跟我談起她接待美國前總統尼克鬆和裏根夫婦的故事,談笑風生間,她顯得那麼年輕而富有生氣,那麼瀟灑活潑,那麼讓人激動和興奮。當我第二次來的時候,她已經退居二線,盡管她的談話依然幽默風趣,她對我的幫助依然熱情坦誠,但我還是感到她跟幾年前相比有了不少的差異,望著她兩鬢斑白和走向衰老的麵容,我的心中翻起了一股莫名的無法言狀的悲傷。也難怪,她的女兒,當年活蹦亂跳的小女孩,也已做母親了。而我在這之前的敘述中,提到的諸如王誌龍、楊異同等,也已有了孫輩了。每個人在時間老人麵前都是永遠的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