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4月20日,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成立,公安部部長謝富治任主任。他利用中央專案審查小組成員等職,製造了大量冤假錯案,1972年3月在北京病逝

孔府大殿的“萬世師表”牌匾被造反派拆下燒毀

由於尹鬆若局長對本次發掘曾有過明確要求,在實施過程中的照相問題就成為整個考古程序中不可疏忽的重要一環。但在經濟上極端落後、正處於萬戶蕭疏的沂蒙山區,整個地區唯一的一個文物組,此時卻沒有一架可供使用的照相機。無奈之中,劉心健等人隻好硬著頭皮到縣電影管理站求援,並聘請掌握一台進口照相機的宣傳幹事鍾球作為這次行動的攝影師予以幫忙。想不到這個鍾球當時滿口答應,拍著胸脯一再說“哥們兒絕對沒問題”,但當所有的發掘者都來到了銀雀山,並在墓坑旁等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卻遲遲見不到鍾球的人影。一股焦慮、憤懣的情緒開始在大家心中蔓延升騰,由上海市文化係統劃為右派分子而發配到臨沂縣文物組的工作人員王文起,原來就和劉心健有些不對路,今見鍾球千呼萬喚不出來,心中暗想,這劉、鍾二人還不知搞的什麼鬼名堂,說不定故意拿大家開涮,性急之下,心中火起,冷不丁大喊一聲:“管他娘的鳥球,老子不理這個球了,開挖!”說罷拿起一把鐵鍁,唰的一下縱身跳入坑中就要動手。劉心健望著這陣勢,剛要隨身附和,猛地想到先前的教訓和老局長的指責,不禁打個激靈,嘴裏喊著:“老王,不照相千萬動不得,一定要等鍾球來。”隨後跳入坑中強行阻攔起來。

想不到這王文起並不把劉心健當一盤菜,漲紅了臉高聲喊道:“你不用嚇唬小孩子,死了驢難道還不能推磨了,我就不信動不得。”邊說邊揮動鐵鍁鏟起來。劉心健一看對方不吃自己那一套,頓時火起,一把奪過王的鐵鍁扔出坑外。王文起望著劉心健驚愣片刻,接著大怒道:“你他娘的找死!”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鞭子在空中抽動的脆響,劉心健“哎喲”一聲喊,雙手捂腮倒地不起。

坑外的人一看要出人命,紛紛跳入坑內,一夥人強行按住正暴跳如雷的王文起,另一夥趕緊將劉心健抬出坑外施救……正在大家連拖帶拉陷入一片混亂之時,鍾球攜帶照相器材,哼著小調晃晃悠悠地趕來了。眾人一見,扔下王、劉二人,紛紛上前痛斥指責。鍾球開始尚有些糊塗,一看這陣勢,又聽了大家七嘴八舌、嘰裏咕嚕的敘述,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嘴硬,忙向大家賠了不是,然後擺出照相器材動作麻利地工作起來。大家看到這場景,怒氣漸消,不再追究對方的罪過。王文起的情緒也隨著鍾球的開機基本穩住,不再主動找碴兒。劉心健亦從短暫的休克狀態中緩過勁來,精神一如從前,隻是左邊腮上生出了四根紅色的“胡蘿卜”,看上去不是很美,也不溫柔。

鍾球在坑內坑外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方才宣布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真刀真槍地發掘了。經過近半個小時的爭吵與討價還價,這個沒有明確領導人,更沒有絕對權威的臨時發掘團,終於達成暫時的共識,並形成了一個綱領性決議。根據決議規定的人員分工為:劉心健、楊佃旭具體負責坑內的發掘;王文起等幾人在地麵與墓坑之間負責傳遞出土文物;張鳴雪在坑口負責看守放於地排車中的器物。由於圍觀的民工和閑雜人等越來越多,特請蘇壽年聯合建築隊的孟季華負責維持秩序,其他人員作為機動力量隨時調換使用。隨著這個決議的出籠與實施,震驚中外的銀雀山漢墓考古發掘正式拉開了帷幕。

由於“驢”和建築隊的弟兄們在孟季華向文物組報告之後,又進行了為期三天的挖掘,古墓的形製已基本清楚,劉心健等隻做了簡單的清理,最底層的棺槨就全部顯露了出來。從整體看上去,這是一座長方形豎穴式墓葬,墓坑屬直接在山岡的岩石上開鑿而成,墓壁直上直下,沒有發現其他墓葬慣有的斜坡墓道。據後來的測量數據顯示,墓室南北長3.14米,東西寬2.26米,地表至墓底深度為3米。不知是因為年代久遠還是其他原因,墓室上部有較大麵積的殘損,正是因為這殘損,室內積攢了約有半米厚的汙泥濁水。從殘損的部位可見,在墓坑與槨室之間,曾填入了大量質地細膩的灰白色泥土,這種泥土俗稱白膏泥,它的作用主要是隔絕墓室與外部的空氣流通,防潮防腐,保護墓室特別是棺槨內的屍體和器物長久不朽。這項奇特高超的防腐技術,是中國最古老偉大的發明之一,自漢唐之後被廣泛應用,在中國陵墓築造史上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後人所看到的此項技術最典型、最成功的個案當數湖南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這座與銀雀山漢墓幾乎同時發現、發掘的規模龐大的漢代早期墓葬,所出土的光亮如新的大宗器物以及完好如初的女屍,曾使整個世界為之震動,並驚呼這是中國古代墓葬防腐技術中不可思議的奇跡。馬王堆漢墓防腐技術的成功,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白膏泥的利用。當然,對此時正在銀雀山上的發掘者來說,馬王堆漢墓墓坑內發生的這一奇跡他們尚不知道,一切都將是後話了。

銀雀山漢墓發現時現場,工人和雇來的農村社員正在清理墓周圍的雜物(銀雀山漢墓竹簡博物館提供)

銀雀山漢墓發掘之後情形

盡管墓室殘破,滲入了積水,內部的器物明顯受損,但墓主人的棺槨似乎受影響不大,若用鎬頭敲敲槨板,仍能聽到咚咚的聲音,隻是這聲音並不清脆,綿軟中透著沉悶,表明這上等木材已今不如昔了。劉心健等發掘人員將零星的碎石、散土清理後,做的第一個大動作就是起取木槨頂層的蓋板。這蓋板係用7塊長1.76米、厚20厘米、寬38厘米的大方木東西橫放、南北相連而成,幾個人手持鋼釺、鐵钁,連刨加撬,鼓搗了近一個上午仍沒有撬開。麵對此情,劉心健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望著腳下這個如同敵人碉堡一樣難以攻克的龐然大物,有些沉不住氣地說道:“想不到弄這個玩意兒還真是費勁,不如幹脆從兩邊打幾個洞,看看裏頭都有些啥,要是有好東西,再拆槨開棺,要是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就從打開的洞中掏一掏算了。”

銀雀山一號墓木棺、木槨及邊箱情況(銀雀山漢墓竹簡博物館提供)

這一提議,得到了在場大多數人的擁護。於是,劉心健等人重新鼓足幹勁,揮鎬揚钁,嘁裏喀喳很快就將棺槨鑿穿了幾個大窟窿。從窟窿中可以大體看到槨室的內部情況,墓主的棺木位於東側,西側為邊箱,棺木與邊箱之間安置了一塊隔板,這樣的鋪排顯屬古代墓葬中常見的一種形式。由於這個墓未遭盜掘,一堆堆形態各異的隨葬品正橫七豎八地伏臥或仰躺在汙水淤泥之中。劉心健伸手從洞中掏出了幾件陶壺、陶罐等器物,感覺保存尚好,很有價值,便停止掏摸,聯合眾人拿起鎬頭,又一陣連砸加撬地折騰,總算將棺槨板蓋的大部分揭開。望著汙水中一堆亂七八糟分布著的文物,劉心健喊來了“驢”和他的幾個同伴,先用幾個鐵桶將墓坑內的積水舀出一部分,然後由劉心健、楊佃旭沿著槨箱自上而下,自南而北一層層起取。隨著時間的推移,先後有鼎、盆、壺、罐、盤、俑等陶器,以及耳杯、盤、奩、木盒、六博盤、木勺等漆木器出土。到了下午4點半左右,楊佃旭發現一個陶盆立於邊箱東北角的泥水中,由於相距較遠,難於提取,便找來一根繩子拴在腰上,讓“驢”和他的一個同伴在後邊拽住,身子大幅度傾斜於邊箱中,待穩定後,雙手伸出,手指捏住陶盆的邊緣用力往上一提,想不到盆子底部受到其他器物的擠壓,竟“啪”的一聲斷為兩截。懊喪中的楊佃旭心痛地“哎——”了一聲,便調換了個角度準備提取其他器物。身旁的劉心健見此情形,急忙勸說道:“老楊,你還是把那半塊盆子拿出來吧,要不不好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