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條線索,課題組人員認為極其重要,不能輕易放棄,應刨根問底弄個明白。於是便召集村幹部和一些思想覺悟高、政治意識強、既講黨性又不放棄原則並能靈活運用的積極分子進行座談。據有的老人說,有關孫臏的事在孫氏家譜上有記載,但問起家譜情況,他們又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推托說在“文革”破四舊那會兒燒了。問是誰具體燒的這個,老者們躲躲閃閃,相互推諉又都不承認。課題組人員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中感到其中有詐,或者有難言之隱,在經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貫徹了十幾條黨的大政方針政策、法律法規,並進行了一番深入細致的政治思想工作之後,孫氏家族族長、族譜秘密保存人孫誌一才說那個東西壓根兒就沒燒,他一直保存著,現就藏在自己家中一個盛糧食的小缸裏,隻是被老鼠咬了幾個窟窿而已。在又一輪更加深入的政治思想工作之後,孫誌一打消了顧慮,把珍藏多年的《孫氏族譜》和《孫氏家祠序》兩部譜係獻了出來,為解決孫臏故裏問題提供了極其珍貴的曆史資料。

據孫誌一講,“文化大革命”時期,上邊來了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彙合當地一支叫作“鬼敲門”的戰鬥隊,在一片鑼鼓與陣陣口號聲中,叫囂著要查抄孫氏家族族譜這本“變天賬”,以對妄圖顛覆無產階級政權的反革命分子徹底斬草除根。當“鬼敲門”得知“變天賬”就在孫誌一家中時,立即將其弄出來關押和批鬥,在折磨了一陣子後,勒令其立即交出反革命的變天賬——孫氏族譜。孫誌一盡管文化程度不高,但深知自己保存的那個東西,是孫氏家族血脈的延續,是對一個民族支係的完整記憶,且是這個支係生存、延續、發展的寄托與希望。在他看來,人類可以沒有了一切物質財富,但不能沒有希望,一個沒有希望的民族或家族是不可思議的。正是基於這樣一種信念,任憑“鬼”方怎樣折騰,孫誌一始終如同頑石一樣死不開口。那些戰鬥隊員一看此招不行,索性動用“敲門”的特長,將孫誌一的家翻了個底朝天。多虧老孫在被揪出之前,預感到將有什麼大事發生,便將族譜暗藏於一個不為人知的老鼠洞裏,而鑽洞打眼卻不是群鬼的拿手戲,族譜才算躲過了一劫。這次孫氏族人對課題組人員撒謊的原因,主要是對上邊派來的這夥人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當年“鬼敲門”的再現心中沒底。同時對自己暗藏的這個族譜,到底是屬於革命的傳家寶還是反革命的變天賬,心中也同樣沒底,在這種雙重沒底的強大政治壓力下,孫氏族人怕一旦獻出族譜,弄不好會落個譜毀人亡、妻離子散的悲慘下場,因而就以在當地尚稱得上比較雅致的謊言做了回答與搪塞,但最終還是被上級派來的善於做群眾工作的革命幹部抓住了狐狸尾巴,在強大的政治攻心戰術夾擊下,農民們不得不心甘情願地將這族譜乖乖地交了出來。

課題組人員將戰利品攥在手裏,鬆了一口氣。通過初步研究鑒定,認為這本新獲得的孫氏族譜是光緒年間續修的,譜前記有孫氏家廟對聯一副:“灉右立宗兩千年家聲未墜,右鄄分支六十世祠廟猶存”,卷首有兩篇序言,一為孫氏六十五世孫孫懋昭於光緒九年仲春所作,一為孫氏六十五世孫孫懋賞於光緒十一年孟冬所作,由此可以推定此譜為光緒九年至十一年修訂。如孫懋賞序曰:“吾孫氏者,世代名裔,本地處於灉水之右,為孫氏居住點,故名孫老家,戰國齊國有孫臏號伯靈者,官為軍師,輔政於齊,建立奇功,是為孫氏之祖也。”課題組人員通過對這部孫氏族譜的兩篇序言初步分析,認為此文十分明確地肯定了孫臏為孫老家孫氏的始祖,孫老家就是當年孫臏的故裏。從地理位置和時間上考證,這與曆史事實是相吻合的,即從戰國孫臏始,至光緒年間續修族譜或重修祠廟時已有兩千餘年。也就是說,族譜中所記載的孫臏為孫老家孫氏始祖是有一定曆史依據的。另外,在孫老家保存的《孫氏家祠序》亦載:“吾孫氏巨族也,始祖孫公諱臏者,號伯靈,曾佐齊威王,官居軍師,因誕生於茲,後世遂建家焉,故定名為孫老家也。”這裏更加明確地提出了孫臏就誕生在孫老家,因此,後世才定村名叫“孫老家”。由此,課題組認為,《孫氏族譜》和《孫氏家祠序》以及家廟對聯、傳說、祭奉孫臏的牌位情況是一致的,它們所提供的內容是有史可查、有案可稽的。尤其是後來孫氏家人提供了一件明代萬曆七年繪製的孫臏傳影,這件傳影作為珍貴文物在通過了國內著名考古專家鑒定的同時,也為孫臏與這裏的聯係又增添了一份明證。

課題組人員通過走訪調查,孫老家五十歲以上的人大都記得,原孫氏家廟正堂為一木樓,中間供有孫臏牌位,寬約七寸,高三尺許,鐫刻有龍形花紋,上寫:“齊國軍師晉封左丞始祖孫公諱臏字伯靈暨配蘇夫人之神位。”按照漢族的一般習慣,任何一位偉大人物,都是沒人無緣無故地去認作祖宗的,除非是他的後代子孫。但凡屬孫老家孫姓族人,均忌諱外人說“孫軲轆”三字,因為孫臏為龐涓所害失去雙腿,隻剩上身,用鄄城土語講,即隻剩下“肉軲轆”了。如果誰說“孫軲轆”,那就是對孫姓老祖宗的大不敬。同時孫老家曆來不準許民間藝人在此村說唱“孫臏下山”“孫龐之爭”之類的演義故事,認為是對其老祖宗的汙辱。由此可以認為,從傳統觀念上講,孫臏就是孫老家孫氏之祖,不然,他們是不會供奉,也不會有此規矩的。

另據孫姓族人傳說:孫臏晚年隱居故裏,具體地點就在今孫老家以北十裏許宋樓鄉孫花園村。隱居後的孫臏開始著書立說,收徒授藝。因這裏有著書館、授徒堂各一座,花園一處,賞花亭、釣魚台各一座,後世子孫遷居於此,故名孫花園。據傳孫臏八月十八日逝世,死後就葬於孫花園,墓址在今孫花園東北一裏許,億城寺舊址前。自稱孫武之後的清代學者孫星衍,也就是在蘇州東門外尋訪過孫武之塚的那位,曾到孫花園一帶考察過,並且為羊角哀、左柏桃合葬墓撰寫了碑文,此碑現仍立在孫花園東北兩裏羊、左墓前,與孫臏墓址相去數百米。據課題組人員王忠美等分析,那個自稱是孫子後裔的才子孫星衍,對這一帶應是很重視的。他之所以到這偏僻的鄉村考察和旅遊,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一帶有孫臏遺跡,否則他是不會跑到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