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爆發,10月,馮玉祥、胡景翼、孫嶽回師北京,發動‘北京政變’,主張並代擬國民軍通電一文。”“孫中山先生1924年12月31日到京,不幸於1925年3月12日病逝於北京。先外祖父痛悲孫中山之歿,更感國事日非,於是乃旋裏(返山西省趙城故裏——作者注)不複出矣。”

《軼事》中的“遂辭職寄居西安……不複問政”不知出自何處?更何況張瑞璣先生1923年、1924年仍在北京。

之二,《張瑞璣詩文集》記載:“至1927年在病中各方麵電函邀請先外祖父出山,然有病已不能出矣。是年春,先外祖父咯血,尋愈,至秋複病,不幸於1928年(民國十七年)元月6日午時歿。享壽56歲。”而《軼事》卻寫:張瑞璣於“1936年病逝,終年69歲”。

之三,《軼事》又載:“7月、8月間,他(呂效祖)親自找省上有關領導及文物、出版等部門,籌劃公布和出版《孫武兵法》八十二篇的有關工作,一切準備妥當後,張氏家族商定,選擇《報刊之友》雜誌、新華通訊社和《收藏》雜誌披露‘《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在西安發現的珍奇新聞。”張七先生說:“呂效祖從沒跟我家或與另外的張瑞璣後人商量過披露‘《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在西安發現的消息。”

采訪過程中,張七先生有些激動地說:“當我看到10月18號呂效祖在《西安晚報》副刊上發表的《張瑞璣其人》時還挺感動的,外人還沒有忘記我的曾祖父,死了幾十年了還替他宣傳,自己身為張瑞璣的後人卻不能做些什麼,感到很慚愧。可不久,越看報紙就覺得越不對勁……”

之四,《軼事》還說:“張聯甲是一位傳奇式的人物,他生前從來沒有對子女講過自己的身世,隻是在1972年他逝世前留下了《示兒女》一紙遺囑。其中有:‘出學堂而進官場,出官場而上戰場,辭戰場歸家,做點學問未成,事出有因,又上市場。’這樣一段隱晦的文字。呂老(呂效祖)解釋說:‘這一臨終遺言道出了嶽父的身世……”作者采訪過呂效祖,他曾說:“嶽父從來沒有告訴過兒女他的生前身世。”問他如何知道張聯甲就是張瑞璣的兒子時,他說:“是從嶽父的遺囑上知道的。”從情理上來講,張聯甲從不對子女講自己的身世是不可能的,而僅憑《示兒女》的幾句隱晦的文字遺囑就認為張聯甲是張瑞璣的兒子是很難令人信服的。

采訪快要結束時,張七先生有些激動,甚至是憤慨。他說:“如果我曾祖父曾經整理過‘《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必定留有他親筆書寫的筆跡,我家藏有曾祖父遺留下的書稿,對照一下筆跡,就能真相大白。”他接著說:“對於張敬軒、呂效祖這種冒充名人之後來抬高他們身價的行為表示極大憤慨,在必要的時候我將用法律手段解決。”

以上采訪情形,金旭華、李如榮在寫成之後,曾投寄全國數家報刊予以發表,其中於1996年11月下旬寄給了《北京青年報》編輯曾偉,曾偉以職業的敏感,順藤摸瓜,開始對“《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問題進行追蹤采訪,並於1996年12月20日,在《北京青年報·青年周末版》發表了《是真是假〈孫武兵法〉》的長篇文章,對其中部分事實做了進一步調查與澄清,其中披露的兩個問題頗引人矚目。

一、追訪兩位《孫武兵法》的最早報道者

曾偉披露說:全國最早、最全麵報道“西安發現《孫武兵法》八十二篇”這一消息的,也許要算楊才玉和王兆麟二位先生了,其後各大小媒體關於此事的報道,基本上是轉發或摘登此二人的文章。記者通過電話與王兆麟先生取得聯係。得知記者來意後,他說:“最近我一直很忙,沒過問這件事,你還是去問呂效祖先生吧。”在記者的一再追問下,他才說:“當時,呂效祖找到我,說有這麼一個情況希望報道一下。後來我去了,同去的還有《收藏》雜誌及陝西新聞出版局的《報刊之友》雜誌的人。現在聽說《孫子兵法》還在爭論,總社有規定,說現在先不要寫,等以後清楚了再說,所以最近情況不是太了解,這一兩個月沒再寫一篇文章。”王兆麟先生解釋道。

《北京青年報》報道學者反擊的文章

王兆麟曾在其報道中較為詳盡地描述了《孫武兵法》殘存漢簡的情況:“每件有上、中、下三孔”,“簡上的筆跡似乎是用筆墨蘸以黑漆寫成”,等等。當記者問及是否見過竹簡,王兆麟先生說:“老實說,竹簡我並沒見到,其大致情況和形狀都是聽收藏者張敬軒說的,但竹簡肯定有,這一點我確定無疑,聽說不久就要拿出來。”

記者欲繼續問詢時,王先生說:“你還是跟呂效祖談吧,具體情況我不太了解,有些事情恐怕說不清楚,實在對不起。”隨即掛斷了電話。

楊才玉先生是陝西《收藏》雜誌的主編,電話中他向記者回憶道:“今年八月初,呂效祖打來電話說有重要情況跟我談,我去了。聽呂效祖一談,覺得非同小可,他們當時想聯係出版的事情,我當時認為應該先讓輿論界都知道並取得社會上的認同,這樣下一步出版的工作就好做了。收藏者張敬軒一般人不願意見,聽了我的意見後,很願意同我見麵,我前前後後去了張家十幾次。”

楊才玉到底看沒看到過竹簡呢?他說:“我見過竹簡,張敬軒現在保存的隻有27片竹簡,竹簡已經發黑,有些字看不出來,竹簡上的繩子被張敬軒換過好幾回。”楊才玉同時認為:“應該客觀、實事求是地看待這個問題,在沒有見到竹簡,沒有全麵了解八十二篇手稿的情況下,下任何結論都為時過早,尤其是作為學者專家,如果僅憑幾個字或某種提法就下結論,顯然有些輕率。即使《孫武兵法》不是真的,是民間長期流傳下來的各種抄本混雜而成的,也不一定沒有價值。”

二、記者兩訪呂效祖

由於楊才玉說張敬軒“有顧慮,一般人不願意見”,記者遂先後兩次采訪了張敬軒的姐夫呂效祖先生。74歲的呂先生現任陝西魏征研究會會長,退休前長期從事教育工作。

關於張小衡與張聯甲的關係,呂先生說:“張小衡據說是張瑞璣的第八子,但我嶽父張聯甲的遺囑沒有提到過張小衡。張小衡的外孫編的一本《張瑞璣詩文集》中,也沒有提到我嶽父張聯甲。”

當問到竹簡及手抄本是否經過鑒定時,呂效祖先生說:“當時我準備向省裏打一個報告,申請20萬元基金研究這一兵書,送省文物局鑒定時,文物局認為手抄本不說明問題,要看竹簡,我內弟(張聯甲)不同意,沒給。後來,9月18日,《人民日報》發出孟西安弄的那個消息後,引起轟動,我內弟也說,我自己家傳的東西我知道真假,文物局的鑒定也就沒有搞了。”

七位專家聯名發出聲明後,在學術界引起很大反響。12月8日晚,記者再訪呂先生。電話中呂先生說:“專家發表意見後,覺得過於偏激,很有意見,學術問題幾十年內都可以爭論,但不要亂戴帽子,什麼騙局啊,偽造啊,他們那麼說,反而降低了自己的水平,現在有些人給我打電話,想替我申冤,你馬上可以看到文章。”

呂效祖提到其內弟張敬軒時,說:“本來我內弟要公布的,這麼一扣帽子,我內弟說,你讓我公布,我偏不公布,中國說我是假的,我可以拿到國外去。要鑒定,可以,就是不能讓那些人(指李學勤及發表聲明的吳九龍等七位專家)鑒定。”

記者就西安張家後人張七提供的情況再度詢問呂效祖時,他說:“按照我嶽父張聯甲的遺囑,張瑞璣應該有三個老婆,九個娃,誰生幾個娃,誰是幾時生的,遺囑上寫得很清楚,那麼多內容,我想張聯甲不會編。遺囑上說張聯甲、張小衡不是一母所生,家務事有個遺產繼承問題,很複雜。再說,我們研究兵書,隻看兵書的真假,與人有什麼關係?”

竹簡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呂效祖說:“我當時大概看了一下,我眼睛不太好,有些字看不大清楚,現在回憶起來,王兆麟的文章寫得不一定對,不全是報道上的樣子,應該和專家說的差不多。”

最後,呂效祖還告訴記者:“張敬軒最近說了,某些專家不是說誰都可以偽造兵書嗎,他敢不敢當著大家的麵填好銀雀山竹簡的殘空?如果他填不好,我來填。”此後,呂效祖掛斷了電話,采訪到此告一段落。

從曾偉所述的文章片斷可以看出,此時的張敬軒、呂效祖、楊才玉等人,並未對專家學者們的憤怒聲討表示屈服,他們仍是見了棺材不落淚,到了黃河不死心,企圖進行負隅頑抗,將這場嚴格違背人倫大愛和社會公德的鬧劇與騙局進行到底。

對於他們的態度,專家學者們開始輪番上陣,從各個方麵給予對方以戰略性的打擊。從1996年10月至1997年底,加入聲討陣營的專家學者越來越多,他們紛紛撰寫文章,發表談話,對所謂的“八十二篇”進行全麵的考偽、辨偽,並以大量的事實、確鑿的證據、犀利的文筆,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報》《文摘報》《羊城晚報》《法製文萃報》《文彙讀書周報》《新華文摘》,以及香港《明報》等媒體紛紛做了報道、轉載或摘登,進一步擴大了文化打假的聲勢,革命浪潮進一步高漲,邪惡氣焰得到了遏製。

但是,西安方麵的始作俑者,畢竟人還在,心不死,時刻準備反攻倒算。為了做到這一點,聲討陣營中的專家們清醒地認識到,對“八十二篇”所采取的蜻蜓點水式的考證與在報刊電台虛張聲勢地空喊革命口號,這隻是革命初期的行為,而隨著形勢的發展和革命的進步,要不斷地變換戰略戰術,要更加深入紮實地打入對方的內部,收集更嚴密、重要的材料,並以此作為炮彈,給對方大本營以致命的打擊。在這一戰略思想指導下,銀雀山漢墓竹簡的主要發掘研究者、著名考古學家、古文獻研究專家、中國孫子兵法研究會理事吳九龍,開始收集張瑞璣生平事跡及著述,並受其後人之托,對張瑞璣本人和西安方麵的始作俑者進行了更加詳細深入的考證,並適時發表了《〈孫武兵法〉八十二篇考偽》這篇具有強大攻擊力的戰鬥檄文,文中寫道:

要了解所謂“《孫武兵法》82篇”的來曆,張瑞璣是重要關係人。幾乎各媒體都報道張瑞璣於“光緒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去陝西韓城任知縣途中,慧眼識珠,以重金購得標明為‘《孫武兵法》八十二篇’的漢簡”。然而,仔細考證張瑞璣的生平與世係,發現其背後隱藏著驚人的偽事。

一、關於張瑞璣的生平

新聞媒體有關張瑞璣情況的報道,多從采訪張敬軒、呂效祖得來。張、呂二人分別自稱為張瑞璣的孫子和孫女婿。不知為什麼兩千年來的竹簡“家傳”下來了,而幾十年前他們自己祖上的事卻沒有“家傳”下來。

①關於張瑞璣的生卒年代。報道中說張1936年病逝,享年69歲。呂效祖的說法自相矛盾,他在《張瑞璣其人》一文中稱其卒於1927年,後在《漢簡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張氏家傳手抄本序》(以下簡稱《手抄本序》)一文中又稱其於1936年病逝,時年69歲。經考證,實際上張瑞璣生於1872年,卒於1927年,病逝時5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