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整個作偽事件的發軔和發展情況看,所謂“兵法八十二篇”的出籠並非偶然,除了呂效祖、張敬軒這兩個西安土著之外,還有一個人,出於自身既得利益的考慮,在人前背後或明或暗地為這個神話的擴散以及“兵書”的進京,不遺餘力地暗中策劃或親自赤膊上陣助威加油,這個神秘人物就是國防大學退休講師房立中。

當這場騙局被揭露後,房立中搞的一切幕後策劃已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在無法隱藏躲避的情況下,他便對某報記者透露了一點不為外界所知的秘密:“1996年4月,有人向我介紹西安的呂效祖先生,說他認識的一個人有《孫武兵法》八十二篇,我當時正要出一本《孫武子全書》的書,對此事很有興趣。呂效祖來北京住了一周,回去之後他內弟張敬軒就帶著《孫武兵法》八十二篇的手抄本到北京給我看,當時我看了手抄本十冊中的兩冊。看了之後很興奮,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東西。這之後我請了一些專家準備開個鑒定會,當時還跟李學勤先生聯係過,並跟國防大學領導做了彙報,校領導的意思是自己先研究。我個人認為《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可能是後人借孫武之名而作,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認這樣一個內容連貫、合乎邏輯的本子的價值。”

呂效祖在北京住了一周,都幹了些什麼,房立中又跟他說了些什麼,出過什麼主意,二人是否有過不能公開的密謀,房立中沒有對記者放言,但從張瑞璣嫡曾孫張七在此前所述,呂效祖曾於1995年春節和1996年8月兩次到他家認親,希望借此與張瑞璣後裔拉扯上關係這件事情來看,不能不認為那時的張、房二人已開始進行這個“神話”的秘密炮製活動了。而房立中在1996年6月20日寫給國防大學領導的信中,公開稱張敬軒是張瑞璣之後,並言及“《孫武兵法》八十二篇”是“經收藏者父子兩代潛心研究”,其價值超過“十三篇”雲雲,為該書麵世以及他自己正在編輯的《孫武子全書》積極做輿論上的準備。同年7月6日,房立中親自出麵舉辦了一個關於“《孫武兵法》八十二篇”的情況介紹會,會上開始大肆宣揚這一觀點。與此同時,還把從張敬稈等人那裏獲取的“孫武兵法”八十二篇部分篇章,連同銀雀山漢簡中的《孫子》十三篇、《孫子》佚文、《孫臏兵法》大部以及《佚書叢殘》等內容竄亂雜纂,以孫武兵法八十二篇輯本的名目,編輯了一本所謂的《孫武子全書》,並由學苑出版社出版發行。在這本書中,房立中撰文鼓吹“兵法”的價值,聲稱“《孫武兵法》八十二篇,是抄自漢簡(或同類珍貴文物)的一部古兵書”,“是今本《孫子兵法》十三篇的母本”,“具有極其寶貴的文獻價值和學術價值”。為了使這本書起到更大的蠱惑世人、麻醉讀者的作用,給人以真實可信之感,房立中在書中竟然刊登了1996年7月召開的所謂“孫武兵法八十二篇學術鑒定會”的照片,企圖利用這張上懸會標的照片製造出“兵法”已經專家鑒定的假象。

或許正是房立中以專家學者的身份和名義,在首都各界以各種形式傳播對兵法八十二篇並不符合真實的看法,並誇大其詞,才為日後的新聞炒作奠定了基礎。待前期的鋪墊工作就緒後,一場“《孫武兵法》八十二篇重新被發現”的鬧劇便正式開場,轟轟烈烈地上演了,於是便有了前麵所描述的令人大感離奇眩暈的一幕!

當這場世紀騙局的大幕拉開之後,在隨之掀起的新聞炒作風暴中,房立中開始赤膊上陣,借題發揮,興風作浪,不遺餘力地宣傳鼓吹“八十二篇”的價值和意義。一時間,“國防大學教授房立中”的言論充斥於報章雜誌,按房鼓吹的論調,“這部抄本的內容是《漢書·藝文誌》中所說的‘《吳孫子》八十二篇’的一部分,其所依漢簡有重要學術和文物價值,其八十二篇抄本原件亦有重要文物價值;相比之下,則(《孫子兵法》)十三篇倒顯得不夠完整和不成體係。因此,我們不排除《孫武兵法》有‘家傳’和‘傳世’兩種簡本的可能性,即《孫子兵法》十三篇是八十二篇的世傳簡本”。同時房立中向世界莊嚴宣告:“新發現的《孫武兵法》八十二篇的意義,可以同世界第八大奇跡——兵馬俑相提並論”。

在房立中等人的精心策劃和聲勢浩大的炒作下,向來愚笨犯暈的媒體,頓時失去了知覺,似乎真的以為發現了“《孫武兵法》八十二篇”這一奇珍異寶,而中國整個軍事思想史的曆史也不得不重新予以改寫了!

然而,“奇跡”並沒有發生。相反,在社會各界特別是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共同努力下,終於揭穿了這場拙劣的騙局!

當這場彌天大謊被戳穿之後,西安方麵的“收藏家”們發出幾聲外人似懂非懂的哼哼,算是表達了自己對此事的態度。如呂效祖對窮追不舍的記者說“文物局一領導說,報紙發消息了,就不用鑒定了”,用張敬軒的話說“我自己家傳的東西我知道真假”等顯然是沒有底氣但又在垂死掙紮中本能地詭辯和自我開脫的言辭,借坡下驢,見好就收,以此來掩飾內心的醜惡與慌亂。

相對於張敬軒、呂效祖等人上演的狡譎的伎倆,著名幕後策劃人、“發現事件”的總導演房立中就大不相同了,他以身居京城兼具“國防大學教授”等天時地利人和的行頭,開始向眾多的辨偽專家反攻倒算,並揚言要運用他自己編纂的《孫武子全書》的戰略戰術,興“五路大軍”出擊,將膽敢出麵辨偽的專家放倒擺平。這五路大軍的安排是:行政告狀、法律訴訟、輿論動員、學術打倒、與西安方麵的始作俑者結成統一戰線共同對敵。

在製定出整體的戰略方針之後,房立中首先實施戰略包圍,以鐵桶合圍和他本人創造的房子兵法“四麵吳歌、八方浣曲、佯圍不攻”及“千裏迂直、八麵伏擊”之戰術,四處散發“給中宣部和全國新聞界的公開信”“告全國學術界同人書”“致孫子兵法研究會員書”等材料,並向中央軍委領導和軍紀委進行行政告狀,對解放軍軍事科學院、《光明日報》等單位和一些論證“八十二篇”純屬偽作的專家學者展開拉網掃蕩式的進攻和地毯式轟炸,並宣布以上單位和專家們是“壓製學術民主”“威脅新聞媒體”的罪魁禍首,是民族異己分子。與此同時,房立中本人要求職別隻相當於軍級的陝西省省長立即下令依法製裁比自己高兩級的大軍區級的解放軍軍事科學院,並對軍科院涉及對“八十二篇”辨偽的有關人員給予行政處理,或撤職查辦,或給予黨內外紀律處分,總之要做出不同程度的製裁和懲處。

在行政告狀、大造社會輿論的同時,房立中還興兵進行法律訴訟,以專家的辨偽文章侵犯他的“名譽權”為由,一份訴狀遞到法院,把有關專家、媒體從業人員和有關單位告上了法庭,希望從法律上攻破一點,進而達到全盤否定“八十二篇”辨偽者所做努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