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費解的謎團(2 / 3)

於此可見,“或出自司馬遷所據檔案資料不實,致誤”,此疑怕難以成立。

是不是班固傳抄“筆誤”?古文獻中,常有因輾轉傳抄而筆誤之事。漢代尚未有印刷術,其時傳抄致誤的可能性比隋唐以後會更多些,這是事實。但是,古文獻的傳抄筆誤一般多出於字形相似、偏旁相類、音義相近的字,並非凡字都會筆誤。“眜”字,《說文解字》載:“從目,末聲。”而“胡”字,則“從肉,古聲”。可見,“眜”與“胡”,無論是字形、音義和偏旁都全不同,很難造成筆誤。且《史記·南越尉佗列傳》中,提到趙胡名字的共有八處,《前漢書·西南夷兩粵傳》中也有七處。如果是班固傳抄筆誤,何以會一而再,再而三,竟至於七而不發覺?!

說實在的,時至今日,我們尚無法找到確鑿的例證,甚至是孤證,以構成我們“或司馬遷並不誤,後被班固傳抄筆誤”的假證。既然事實如此,我們又怎好以疑而斷,肯定是班固把“趙眜”錯抄成“趙胡”呢?

因此,我們以為,南越國第二代王的名字還是叫“趙胡”,而不是“趙眜”。史漢所記應無誤,我們尚不敢貿然為趙胡立案更名。

的確,“趙眜”印和“文帝”印同出,這是一個需要我們重視並認真去解釋研究的問題。我們以為,這個問題可以從下麵的途徑去探索:

第一,“趙胡”“趙眜”不是同一個人的名字。因為若是同一個人的名字,就隻能有兩種解釋:要麼是史漢誤寫了,要麼是“趙眜”是趙胡的別名。前一種解釋我們已論證了其不可能,後一種解釋說實在我們也無法證明它成立。因為,人有別名,早見於先秦史籍。齊少薑有寵於晉侯,晉侯愛稱她為少齊(《左傳》昭二年)。這是一例。但是,趙胡的別號“趙眜”,卻全無曆史記載。而且,不但南越國其他四代南越王均無用別名的習慣,就是同時期的漢朝皇帝、同姓諸侯王亦無此習慣。可見,“趙眜”不可能是趙胡的別名。“趙眜”“趙胡”不是同一個人的名字,此事甚明。

就是從南越文王墓出土的幾枚印璽來看,南越文王趙胡,亦非“趙眜”。在封建禮製統治森嚴的年代裏,印紐飾和印的質料的區別,本身就是這種等級統治的一種表征,是有嚴格的規定的。與龍紐金印“文帝行璽”一同出土的兩枚“泰子”印,其中一枚是龜紐金印,另一枚是覆鬥紐玉印。這兩枚“泰子”印的紐飾和質料都不同,而又同出,正說明它們不是一個“泰子”的用物,而是兩個“泰子”的信物。同時,“趙眜”覆鬥紐玉印,其紐飾和質料與那枚覆鬥紐“泰子”玉印完全相同,另一枚“泰子”印雖然是龜紐而不是龍紐,但它與“文帝行璽”同為金印。所以,我們認為。金質“泰子”龜紐印,應是“文帝”趙胡的太子印,玉質“泰子”覆鬥紐印,應是“趙眜”的太子印。趙胡、“趙眜”是兩個太子。

第二,既然趙胡、趙眜是兩個人的名字,而不是史漢誤記,那麼,“趙眜”是誰呢?我們的猜測,一個可能是趙胡的父親,另一個可能是趙胡的兄長。

當然,“趙眜”者也有可能是趙胡的長兄。趙佗在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上書時就說過:“老夫處粵四十九年,於今抱孫焉。”(《前漢書·西南夷兩粵傳》)孫已是“抱”了,其“得”孫之年當在此年前幾年。而趙佗孫胡即位是建元四年(公元前137年),前後相隔近五十年。在這近半個世紀的歲月裏,大概佗之子都死了,隻能立嫡孫“趙眜”為太子,後“趙眜”又早逝,佗於是更立庶孫胡為太子。胡死,攜其曾為太子之長兄“趙眜”的太子印入葬,以示緬懷毋忘之意,亦非子虛烏有之事。

總而言之,“趙眜”何許人,至今尚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對此,我們也隻是想到達據史事而做出合理猜測、假設的階段。但是,“趙眜”不是南越文王的姓名,這一點我們是不懷疑的。

繼餘天熾之後,暨南大學學者朱紀敦又提出了既不同於初步報告,也不同意餘天熾觀點的新看法。他在否定了以上兩種觀點的同時,宣稱:趙胡和趙眜原本是一個人的兩個名字。其理由是:南越王國是漢初的地方割據政權。秦漢之交,南海尉趙佗乘“州郡各共興軍聚眾,虎爭天下,中國擾亂”(《史記·南越列傳》)之機,割據一方,稱王五世。國王名聲顯赫,為時人所熟知。司馬遷、班固治學嚴謹,怎麼會出現這種常識性錯誤,竟將國王名字寫錯?何況趙胡當政時,為報答漢廷替他興兵討閩越的恩德,曾派太子到漢廷當人質。太子怎會將其父王之名誤傳呢?再說,太子嬰齊在漢廷時,娶邯鄲摎氏女為次妻。嬰齊歸國後,摎氏還繼續與漢廷的安國少季私通,並在南越王國內結成一個與南越地方割據勢力相對抗的親漢集團。當時漢廷與南越王國之間,來往頻繁,統一與割據的政治鬥爭,錯綜複雜。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漢廷連南越國國王的名字都搞不清楚,確實令人難以置信,再次,“胡”與“眜”二字從形、音、義上說,相距甚遠,筆誤的可能性極小。但前者被載入史冊,後者卻見諸出土文物,似乎兩不相幹,頗費推敲。仔細分析當時情況,看來有兩種可能。

一、“趙胡”是原名,“眜”是後來的改名;

二、“趙胡”不是原名,是當時人給他的綽號,是諢名。

朱紀敦用了大量的事例來證明以上的兩種可能性,最後他總結性地說:趙胡即趙眜。“趙眜”既非筆誤,也非司馬遷所據失實,或班固傳抄失慎。

朱紀敦的一家之言發表後,得到了部分學者的讚成,其中廣東文史館的學者於城撰文附會說:

從該墓出土的陪葬文物來看,可以肯定墓主人就是南越文王(帝)趙眜,但《史記》和《漢書》都一致說南越文王名叫趙胡。因此,引得許多學者紛紛探討,做出了很多深邃的解釋。據我看來,事情倒很簡單,趙眜既然有兩種不同身份:一是在國內至高無上的“帝”;一是向漢朝俯首稱臣的“王”。為什麼他不可以有兩個名字呢?“眜”是他的本名,這個名字是尊貴的,是要忌諱的,他不願在向漢朝上奏章時使用這個名字,更不願漢使向他宣讀皇帝詔書時喊這個名字,所以他在與漢朝的交往上便改用另一個名字趙胡。難怪司馬遷和班固都說他的名字叫趙胡呢。

幾乎就在朱紀敦和於城等人提出以上觀點的同時,海外學者高倬雲也對此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而高倬雲眼中的趙眜,既不是曆史上記載的趙胡的父親、兄弟,也不是同一個人,而是趙胡的兒子趙嬰齊。他的理由是:

一、趙佗身侍秦漢兩朝,至漢武帝建元四年,享年在百歲上下。《史記》稱趙佗在秦亡後,擊並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及漢高祖定天下,亦體諒佗為南方安靜而勞苦,並沒有為難於他,至高後時,有司請業南關市鐵器,並派兵攻打南越,佗堅守大勝,兵不能逾嶺,自此以兵威邊,自尊號為南越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