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平定撚軍(7)(2 / 2)

二月初,大地驚蟄,南方鵓鳩鳴怒,綠楊風急,但北方依然雨雪交加。李鴻章令郭鬆林、楊鼎勳兩部四十營向深州、衡水之間進發,李鴻章自率周盛傳十一營,於二月初十進抵德州。潘鼎新、善慶駐守保定西北。

郭、楊兩軍在雨雪泥濘中艱難跋涉,不少馬匹倒斃在路,輜重運輸困難。十一日,兩軍抵達德州,與李鴻章會合。探子報告,撚軍主力在深州一帶,距離德州二百餘裏。深州、景州是通往天津的要道。李鴻章決定派郭、楊兩軍由景州、阜城繞擊深州,他留駐德州,保護運河水路暢通,與郭、楊兩軍互相呼應。

二月十六日,淮軍在安平縣與西撚首戰。安平位於冀中平原地帶,滹沱河穿境而過,一馬平川,但近日由於河水大漲,騎兵難以飛渡,撚軍的長處無從發揮。郭鬆林、楊鼎勳乘機麾軍大進,與西撚展開第一回合大戰。凡是打了勝仗,李鴻章描述戰況時的文筆,都特別精彩,好像他在現場觀戰一樣:“槍矛掣刺,鏖戰三時,人足馬蹄蹴塵而起,三十裏外幾難辨識。我軍合力猛進,蕩決縱橫,賊斃甚眾,猶敢拚死拒敵。楊鼎勳等又派馬隊分左右抄出敵後,張逆(張宗禹)腹背受敵,奪路狂奔,我軍追殺,將近三鼓始收隊暫息。計陣斃悍賊千餘名,生擒五百餘名,奪獲騾馬器械無數。”③

二十三日,郭、楊兩軍追至饒陽縣,會合豫軍,再次對撚軍發起攻擊,迫使張宗禹向巨鹿、磁州一帶退去。雖然首戰告捷,但由於劉銘傳不在,李鴻章終究覺得有所遺憾。他寫信給陳鼐說:“老亮絕非敵(撚軍)手,陳國瑞(僧王舊部)、劉壽卿(鬆山,左宗棠部將)、郭子美等皆中材,英姿颯爽如省三,或有法製之耳。”④他對左宗棠的輕蔑和對劉銘傳的偏愛,溢於行間。

①曾國藩《致李宮保》。《曾文正公全集》(書劄卷二十六),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

②曾國藩《致劉省三》。《曾文正公全集》(書劄卷二十六),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

③李鴻章《安平獲勝,督軍進剿折》。《李鴻章全集》(一),時代文藝出版社,1998年。

④李鴻章《複陳作梅觀察》。《李鴻章全集》(六),時代文藝出版社,1998年。

三月,北方氣溫轉暖,漸漸有了春天的氣象。李鴻章於初二從景州起程,初十抵達大名,十四日移駐開州。一路馬足車塵,席不暇暖。三月二十日,忽然接到一個壞消息——撚軍竟然順利突破淮軍在長垣、滑縣之間的防線,由東昌渡過運河,向東遠遁。李鴻章不禁浩歎,要再次圍住張宗禹,不知又要費多少周折了。

然而,官軍遇到的最大困難,不是撚軍的難纏,而是所到之處,老百姓對他們的反感與抵製。《湘軍誌》有如下記載:“(官軍)頗多掠商民居市,直隸民患之,相約格殺,日有狠鬥,戎服乘馬車十餘人猶不敢經行,枉殺不可勝計。”①三月二十五日,李鴻章在給曾國藩的信中,談到民眾與軍隊的對立情形時,憂心忡忡地說:“直境柴草維艱,兵與賊皆取資於民,千裏無寨,所過已如梳篦。民仇兵甚於仇賊,久必不堪設想。鴻章從軍十六年,此為下下簽。”②

四月,撚軍攻靜海,威脅天津。四月初六,李鴻章冒著大雨,從開州進抵東昌。諭旨命左宗棠負責防守運河以西,李鴻章調度直隸各軍。然而,朝廷同時又以李鴻章調度無方,未能嚴密防堵,予以降二級留任的處分。

十二日,李鴻章奉旨進駐德州,旋即與山東巡撫丁寶楨會商,決定東軍、淮軍、皖軍分段防守運河。十九日,三方定下防守協議:自東昌城南至壽張河口,淮軍郭鬆林、吳長慶守之;自東昌以北至臨清,山東、安徽分營守之,均限期豎樁築牆;直隸境內運防,由直軍負責。同時決黃河堤壩,引黃入運,調楚軍水師,由臨清駛入德州。但左宗棠對這個運河圈製之策,不以為然,也不派兵參加。

四月十七日,朝廷嚴令限李鴻章一個月內剿平西撚,否則重治其罪。顯然此時京中對李鴻章有不少譖慝之言,令兩宮也認為李鴻章搞什麼運河圈製,是有意拖延,而劉銘傳請假不回,也是李鴻章給他撐腰。因此,根據恭親王奏議,降下這麼一道空前嚴厲而又不合理的諭旨。李鴻章的前途,遽然岌岌可危。他寫信給張樹聲,憤然表示:“醇邸(醇親王奕譞)忽以長圍為不然,而又限一月滅賊,不知從何滅起?鄙人既定河防抽替進剿之議,成敗利鈍,非所逆睹。”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