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清韻絮語(9)(1 / 3)

我的小山

《萬泉集》問世以後,我寫的散文小品又已達到了相當的數量,可以編定一個新集子了。於是委托李錚先生搜集、整理,以便編成集子。有新集子就必須有新名字。我有一個習慣:用與自己有關的地名為集名。但是,在燕園中,與自己有關的幾個地名都使用過了。幾番考慮,想到住房樓旁的小山。北大有一個“未名湖”,“未名”者,尚未命名之謂也。但是,時間一久,“未名”就成了湖名。這一座小山當然更不會有什麼文人學士給它起名字,連“未名”這個名都沒有,遑論其他。我自認對這一座小山最了解。在我的生活中,它占有重要的地位;在我的思想感情中,它占的地位更重要。在我眼中和心中,它是活的,它能同我說話,對我它能表達感情。它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是有靈魂的。我們倆是最知己的朋友。現在出集子,想起一個名字,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非小山莫屬了。

附上一篇《小山賦》,以見一斑。

說它是山,

它不是山;

說它非山,

它又是山。

四五米高,

六七米寬,

東西長約三十米,

看上去並不太短。

既不蜿蜒,

也不巉岩,

又似蜿蜒,

又似巉岩,

儼然矗立在兩樓間。

東頭一棵蒼鬆,

西頭一棵翠柏,

樹齡都在三四百年。

中間一棵榆樹,

枝柯刺青天。

冬雪皚皚,

夏日炎炎,

秋天黃桷被霜染。

隻有初春,

景有獨豔。

繁花遍地,

碧草芊芊。

一夜東風送春暖,

遍山開滿了二月蘭。

四時風光不同,

我則故我依然。

看書眼酸,

寫作神倦;

小山能解我乏,

每常一日五盤恒。

它伴我痛苦,

它陪我狂歡,

看我送走了幾個親眷,

伴我多少個長夜無眠。

我眼中的小山是朋友,

我心中的小山是夥伴。

說它是山,

它不是山;

說它非山,

它又是山。

山不在高,

有仙則顯。

這裏隻是渺予一人,

哪裏來的神?

哪裏來的仙?

它隻是平凡又平凡,

它平凡到超過蓬萊,

它平凡到超過三山,

它平凡到超過大千世界三千。

隻有我一人了解其中意蘊,

我的小山,

我的小山。

台遊隨筆

楔子

1999年三四月間,我應邀赴台灣參加法鼓人文社會學院舉辦的“人文關懷與社會實踐係列學術研討會--人的素質”的討論會。來去僅有十天,行色匆匆,見聞難廣。但是,我畢竟去過許多地方。我雖已至望九之年,老態龍鍾,步履維艱;耳雖不聰,尚能聞聲;目雖不明,尚能見物,又因為神誌還沒有完全糊塗,見聞之餘,必有所感。有時候心潮騰湧,不能自己,逼迫著我把見聞的印象和感觸,從內心移到紙上來,我抗禦不住這種逼迫,於是就拿起筆來。

我原來設想有兩種寫法,一是把印象最深感觸最多的情景寫成單篇的文章;一是在一個大題目下,寫成一篇篇長短不均的文章,分別成為單篇,合則成為一個整體。最後我決定了采用後者,總題目就叫做“台遊隨筆”,獻給想了解台灣而尚未能親往的讀者。

初抵台北

飛機在減速下降,穿過一片白雲,看到了一片碧藍的天空。再穿過一片白雲,看到下麵極深極深的地方是一片碧藍的海水。再過一兩分鍾,就看到了蜿蜒起伏的陸地,我心裏想:台灣到了。

台灣果然到了。

不久我們的飛機就降落在台北機場上。

我雖然是初次來台灣,但是台灣對我並不陌生。我在讀小學時在曆史和地理課中,對台灣已經頗為熟悉了。我知道,中國這一個第一寶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白明末清初以來,就交了華蓋運。西方新興的殖民主義國家看上了他,倚仗著自己的堅船利炮,不遠數萬裏,從歐洲竄到台灣來,企圖據為已有。哪裏有侵略,哪裏就有抵抗。於是鄭芝龍、鄭成功父子相繼率領民眾驅逐海寇。甲午戰役以後,倭寇又入侵寶島。唐景崧、劉永福等人,又率眾抵抗。此時清廷已腐朽透頂,把台灣拱手送人,什麼仁人誌士也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