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二十八歲生了第一個兒子,到六十八歲為止,四十年間,共生下十六個女兒,二十六個兒子,總共四十二人。其中二女二子早天,有三十八個子女長大成人。
龍子鳳女們,既是皇室的傳宗接代者,又是調節朝廷政治格局的一枚棋子和砝碼。他們的婚姻,無不帶有強烈的政治色彩:為了籠絡大將勳臣,平衡與牽製他們之間的力量消長。朱元璋有七個女兒嫁給公侯勳臣的兒子:長女臨安公主,下嫁韓國公李善長的兒子李祺;二女寧國公主,下嫁汝南侯梅思祖的侄子梅殷。五女汝寧公主,下嫁吉安侯陸仲亨的兒子陸賢;八女福清公主。下嫁鳳翔侯張龍的兒子張麟;九女壽舂公主,下嫁潁川侯傅友德的兒子傅忠;十一女南康公主,下嫁東川侯胡海的兒子胡;十二女永嘉公主,下嫁武定侯郭英的兒子郭鎮。娶六女懷慶公主的王寧,娶七女大名公主的李堅,娶十四女含山公主的尹清,雖然父輩的軍階並不高,可一旦做了皇親駙馬,隨即委以重任。王寧掌管後軍都督府,李堅掌管前軍都督府,尹清後來接替王寧掌管後軍都督府。
帝王之家的金枝玉葉,自幼呼奴喝婢,錦衣玉食。一旦封為公主,立刻賜給“脂粉錢”:每年收租米一千五百石,鈔二千貫的田莊一座。而深受朱元璋偏愛的壽春公主,竟然賜給吳江縣良田一百二十頃,每年可以收租八千石!何等的“脂粉”,用得了如許的金錢?
但是,作為政治工具的公主們,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日日宴樂,夜夜歡歌。許多金枝玉葉的命運,連普通百姓也不如!
在風行早婚的時代,小公主們隻在安樂窩、銷金窟裏度過了十幾個春秋!剛剛十三四歲,便成為他人的妻母。身心的摧殘,加之遠離父母,缺少嗬護與關愛,有好幾位公主花季早天,匆匆離開了人世。崇寧三公主出嫁沒幾個月就奄奄病死。在諸姐妹中最得寵愛的壽舂九公主,出閣僅僅二年,也無端去世。還有好幾位公主,剛剛步入成年便撒手而去。有的自己健在,丈夫卻不幸早逝,年紀輕輕便成了獨守空房的寡婦。永嘉公主十四歲嫁給比她大兩歲的武定侯郭英之子郭鎮,夫妻感情尚好,不到十年,二十七歲的郭鎮一命嗚呼,她二十三歲便成了寡婦。嫁給張麟的福康公主同樣婚後不久喪偶,隻能和不懂事的兒子冷清廝守,相依為命。
更可悲的是,不少金枝玉葉。竟然做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當初,朱元璋將長女臨安公主下嫁李祺,是為了拉攏左丞相李善長。可是,等到他感到勳臣的勢力威脅著皇權的時候,便置父女情分於不顧,毅然將親家翁滿門抄斬。李善長一家包括駙馬李棋等七十餘口,統統作了刀下之鬼,不到三十歲的臨安公主雖然逃過一死,但隻能寒衾獨擁,離群索居,對著孤燈冷月,消磨淒苦的後半生!吉安侯陸仲亨與李善長在同一年被抄家滅族,他的兒子陸賢被一起處死。陸賢之妻汝寧公主不願孤苦伶仃活在世上,拿條白練掛上梁頭,跟隨丈夫而去,比臨安公主更悲慘。
洪武二十四年,東川侯胡海因為牽進“胡黨”,和兒子胡玉一起被處死。三子胡觀,由於是南康公主的駙馬,僥幸保住了腦袋。寧國公主的公爹梅思祖,早在洪武十五年即病死。八年後,卻被定為“胡黨”,他的小兒子、遼東指揮使梅義全家被殺,看在寧國公主的情分上,朱元璋饒了他的大兒子、駙馬梅殷一命。這位娶了馬皇後長女的駙馬爺,逃脫了老泰山的明刀,卻沒能躲過大舅子朱棣的暗劍。
十年後,當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時,由於梅殷堅定地站在小皇帝朱允炆一邊,使朱棣大為光火。但對受人尊敬的馬皇後親生女兒的丈夫,不好公開下手,隻好暫時容忍。不料,有個名叫陳瑛的都禦史,猜透了朱棣的心思。這個馬屁精立刻誣陷梅殷與女秀才劉氏秘密往來,詛咒朝廷,畜養亡命,圖謀不軌。這再次點燃了朱棣心中的怒火。遂秘密授意前軍都督僉事潭深、錦衣衛指揮趙曦,乘梅殷淩晨上朝的時候,把他從橋上推下水去,誆稱是失足落水。寧國公主斷定丈夫是被朱棣所謀害,發瘋似的闖進宮去,拽著朱棣的衣襟大哭大叫,要朱棣“賠我駙馬”!為了掩人耳目,朱棣便將潭深、趙曦交三法司議處。三法司揣摩到皇帝的意圖,隨即定了個抄家滅族罪,殺人滅口,兩全其美。朱棣假惺惺為梅殷隆重治喪,升梅殷的大兒子梅順昌為都督同知,二兒子梅景福為旗手衛指揮使,晉封寧國公主為寧國長公主。朱棣所導演的這出鬧劇方才告一段落。這是後話。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隻要是權利鬥爭需要,朱元璋從來不顧及女兒的幸福、駙馬爺的生死。有好幾位駙馬,都成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惟一的例外是駙馬歐陽倫。他的被殺,可謂是罪有應得。
歐陽倫是安慶公主的丈夫。安慶公主和姐姐寧國公主都是馬皇後所生。歐陽倫依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正宮娘娘的愛婿,肆意為非作歹。不僅強占土地,隱匿賦稅,還走私鹽茶,牟取暴利。明朝初年,鹽茶由國家專賣,嚴禁私販私運。西北邊境的茶馬貿易,還實行官府壟斷。西北遊牧部落,即所謂西番,因為食用乳酪,茶葉成為生活必需品,“不飲茶則困以病”。他們的馬匹,則是明王朝重要的戰略物資。朱元璋屢申禁令,茶戶不但要按茶樹納稅,茶葉也不得私售,隻準賣給官家,故稱官茶。然而。禁令隻對小民有效,多數勳戚大僚,依然故我,以致走私活動愈演愈烈。歐陽倫依仗自己是駙馬爺,更不把朝廷的禁令放在心上,率領奴仆照舊販運。地方官吏不但不敢阻攔,還處處討好,提供方便。蘭縣河橋巡檢司的官員,殷勤獻得晚了些,竟然遭到捆綁吊打。司吏忍無可忍,冒死上奏朝廷。朱元璋見到奏報,拍案而起。命令錦衣衛飛速上道,將歐陽倫等一千人犯,以及知情不報的陝西官吏,一並處死。巡檢司的官吏不避權貴如實奏聞,則給予提升嘉獎。
安慶公主得信,倉皇進宮,跪在朱元璋麵前苦苦哀求:
“父皇呀,孩兒知道歐陽倫犯下了大罪。”她涕淚滂沱,苦苦哀求,“可,他是你跟皇後的親女婿呀,您就饒他一死吧!”
“哼,他自己硬要往死路上鑽,怨不得父皇。”朱元璋把長臉扭到一邊,“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奉公守法。要是親家翁和駙馬一個個肆意妄為,都給予寬恕,朝廷的法度置於何地?大明天子的賢明又置於何地?晤?”
“父皇,看在女兒的麵子上,您就開一次恩吧。啊……”安慶公主癱在地上,哭成了淚人。“那麼多姐妹的男人,都……”她把“都被你殺了”,咽了回去,改口道:“都早早死了,難道父皇忍心也叫女兒,跟她們一樣,成為活著不如死了好的可憐寡婦嗎?”
“哼!早知如此,何不當初?平時不勸男人學好,到了這時候,卻來哭求——晚啦!不看在你是皇後親生女兒的份上,要你跟那惡棍一起死,叫你連寡婦也當不成。給我滾回去!”
“父皇——”安慶公主一聲長吟,暈了過去。
朱元璋心軟了,嗄聲嗄氣地吩咐道:“醒過來的時候,告訴她,朕給她一點麵子:給歐陽倫那廝留個全屍——讓他自裁!”說罷,扭頭走了出去。
正如俗話所說的,女兒是人家的,兒子才是自己的。朱元璋“大義滅親”,一次又一次地將女婿處死,對於親生女兒的幸福毫不在意。但他對於朱家江山的繼承者和捍衛者,即對龍子龍孫們,卻是另一副麵孔。而是盡其所能,為後代子孫鋪平通向幸福樂園的康莊大道。
朱元璋首先作了一些立法方麵的更張。
明王朝建立後。一直推行嚴刑峻法,重典治國。洪武七年,正式頒布《大明律》。這部洋洋六百零六條的法規,較之唐宋和蒙元律條,詳盡嚴峻得多。即使如此,朱元璋又常常拋開既定法規,先後頒布了《大誥》、《大誥續編》,《大誥三續》、《大誥武臣》等法。這些法外之法,大都是朱元璋獨出心裁的產物。有了法外之法,還有法外用刑。除去笞、杖、徙、流、死五刑,又增加了剝皮、抽筋、割鼻、剁腳、淩遲等酷刑。朱元璋認為,治亂世須用重刑,進入治世後,則應追尋聖賢們所提倡的“刑,期於無刑”,即以較輕的用刑,以達到廢止刑罰的目的。在處理了藍玉案之後,有威脅的敵人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朱元璋覺得,已經進入平和安定的治世,垂之後世的治國法典,應該是另外一個樣子。
洪武二十八年,最後一員剽悍大將馮勝被處死後,朱元璋把文武大臣召到奉天門宣布口諭,申明以前之所以法外用刑,意在使人知所驚懼,不敢輕易犯法。他語氣沉重地說道:
“以後嗣君統理天下,隻守《大明律》和《大誥》,不許鯨(麵上刺字)、剕(剁腳)、劓(削鼻子)、閹(割去生殖器)之刑。蓋嗣君生長宮內,人情善惡未能周知,恐一時所適不當誤傷善良。臣下敢有奏用此刑者,文武群臣即使劾奏,處以重刑。”朱元璋同時再次重申,“臣下敢有奏請設立丞相者,處以重刑。”
朱元璋意識到對皇親國戚保護不夠,強調推行“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那一套儒家禮法。對於皇後家、皇妃家、東官太子妃家、王妃家、郡王妃家、駙馬家,以及公侯之家,除了謀逆大罪一律不赦,其他方麵犯了罪,則由皇上諒情裁決。“諒情裁決”的真意,無非是寬大赦免。
洪武三十年重新頒布《大明律》,將七十三條較重的量刑標準,進行了更改。雖然比之唐宋法律仍然酷重,但畢竟將刑憲固定下來,減少了人治的不公與隨意性。
幾個月以後,又將原《祖訓錄》加以修訂,改稱《皇明祖訓條章》。朱元璋的理由是:“自古國家建立法製,皆在始受命之君,以後子孫,不過遵守成法,以安天下。故日夜精思,立法垂後,永為不刊之典。”他在談到漢代呂氏專權的教訓之後,再次重申:“爾後不許設立丞相,不許後妃幹政,不許太監幹政。後世敢有改變祖訓者,以奸臣論處!”
與此同時,朱元璋再次勸誡諸藩王,一定要與皇帝同心同德,以護衛大明江山,並保住自己的富貴榮華。他諄諄教導說:
“自古親王居國,其樂甚於天子。何以見之?冠服、宮室、車馬、儀仗亞於天子,然利祿豐厚,政務卻簡。若能謹守藩輔之禮,不胡作非為,樂莫大焉。至如天子,總攬萬機,晚眠早起,勞心焦思,唯憂天下之難治。此親王所以比天子樂也。”這是勸誡諸王們一定知足常樂,不要惹是生非。接著警告說:“凡古王侯妄窺大位者,無不自取滅亡,或連朝廷俱廢。蓋王與天子本是至親,或因不守本分,或因奸人異謀,以致自家不和,外人窺伺,傾朝廷而累自身!”
把對皇位有威脅的文臣武將,統統驅除幹淨了,又對兒子們的不安分,憂心忡忡。所以,不厭其煩地以“妄窺大位者,無不自取滅亡”相威脅!
富有遠見的朱元璋,並非是杞人憂天。如今,分封各地的藩王,大部分已經是漸露頭角的成年人,鎮守元朝舊都北平的燕王朱棣,更是野心昭然。太子剛剛去世,他就四處活動,企圖立自己為儲君,入主東官!如今,不爭氣的二子秦王朱樉,與山陝鎮守、三兒子晉王朱棡相繼病亡,這樣,老四朱棣,不僅成了年齡最長的王子,而且是北方萬裏封疆的首席統兵大元帥。這使他凜然而懼!
一個不到二十歲、毫無閱曆的文弱皇孫,麵對深謀雄武、虎視眈眈的皇四叔,怎能不使朱元璋憂心忡忡,如坐針氈?
早在封王之初,就收到過鞭辟入裏的諫勸。擔任山西平遙訓導的浙江寧海儒生葉伯巨,曾上書指陳朝廷三大弊病:“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速。”大封王子,濫用典刑,急功近利,正說到朱元璋的病根上,但他卻認為這是用心惡毒,中傷朝廷。尤其是“分封太侈”的指責,更違背他依靠親生兒子保障朱家江山的初衷。當即拍案怒喝:“這小子!離間朕的骨肉,快快把他逮來,我要親手射死他!”當時,在一旁隨侍的親信胡惟庸,急忙諫阻道,殺了葉伯巨,不惟有損陛下廣開言路的聖德。抑且會使“豎子成名”。葉伯巨雖然免了頸上一刀。卻很快“病”死在牢獄中。
想到這裏,朱元璋暗暗讚賞葉伯巨的先見之明,後悔不該對逆耳之言如此反感,並使耿忠的進言人冤死獄中。對殺掉那麼多功臣宿將。朱元璋也產生了幾分悔意。如果他們活著,也未必敢於覬覦皇位。其實,最為可怕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們大部羽翼豐滿,不是伸手可捉的雛鳥——尾大不掉了……
“怎麼辦呀?怎麼辦!”朱元璋一遍又一遍地心口相問,“像解決勳臣武將那樣,將他們統統除掉?可,怎麼能向親生骨肉下手哇!”
揮拳擊胸,抓疼頭皮,仍然找不到答案。憂煩困心,茶飯難進。年已古稀的朱元璋又一次病倒。
大臣們紛紛進宮問安。朱元璋伏在龍床上,氣喘籲籲地囑咐道:
“近者失調受疾,卿等頻來問安,禮也。堯,舜、禹、湯、文、武之世,皋、夔、稷、契、伊尹、周、召為之臣,其有誌匡王也。朕以此示卿,卿等宜竭忠修職,副朕至懷!”
朱元璋的諄諄勉勵,與其說是要臣僚對自己竭忠修職,毋寧說是要他們對皇太孫忠誠。希望他們能像周公、召公輔佐周成王一樣,對年幼的繼承人忠貞不二。
冊封皇太孫的同時,朱元璋已經開始物色可以托孤寄命的大臣。一天,他向兵部右侍郎齊泰詢問邊防諸將的情況。齊泰要言不繁,不僅將他們的姓名、履曆、個性、功過等,說得清清楚楚,還將各地的山川要塞及布防情況,一一作了陳說。齊泰一邊介紹,一邊從袖中取出自己繪製的山川關津、以及兵力部署圖,讓朱元璋過目,使他眼界大開,對獻圖人刮目相看。不由感歎道:
“看來,齊泰不是等閑之輩,是個可以委以重任的良才噢。”
按照規定,每年的四孟(孟春、孟夏、孟秋、孟冬)以及除夕,皇帝都要親去太廟上香。眼下,朱元璋已經腳步蹣跚,行動十分困難。大臣及嬪妃們都勸皇上愛護龍體,可以遣皇太孫代行祭禮,但朱元璋執意不肯。他虔誠地相信,從一個放牛娃,乞缽僧,到大明天子,並且安享皇位三十年,都是祖宗在天之靈,降福蔭佑的結果。他要親自乞求祖宗神靈,護佑自己祛病延年,保佑皇太孫福綏雙至,皇運綿長。
四月十三這一天,春風駘蕩,朝陽和煦。路旁枝頭的鳥兒,一聲接一聲地鳴唱。鋪滿金色陽光的街巷打掃得幹幹淨淨,寬闊的街道上闃無一人。行人和小販不知被驅趕到什麼地方“回避”去了。在浩浩蕩蕩的儀仗鹵簿導引下,皇帝的龍輦緩緩駛出皇宮,向著東南方的太廟走去。
天氣已經相當燥熱,袞冕袍服的朱元璋在侍從的攙扶下,步下龍輦,已是熱汗涔涔。在侍從的攙扶下,虔敬地行三跪三獻之禮,默默祈禱祖宗神靈,保佑小孫子皇位久安,朱家江山千秋永固。
休息的時候,朱元璋對隨侍的太常寺卿等說道:“當年太廟建成,祖宗神主遷入供奉。朕行罷祭禮,稍事休息,不覺睡了過去。夢見皇考喊著朕的名字,急急地說道:西南有警。朕隨即回官,果然有西南緊急邊報。足見,祖宗神明,無時不照臨朕的頭上。爾等掌管祭祀,定要加意敬慎。早晚灑掃,務必心誠事恭,以安神靈。”
臣下們諾諾連聲,然後勸朱元璋早些回宮休息。但他仍然流連徘徊,不忍離去。見環立太廟庭院中的檜、柏、桐、梓等名木古樹,已是盈抱合圍,亭亭如蓋,無限感慨地指著說道:
當年太廟初建,它們不過是幼枝嫩條。經過多年的養護,不覺林陰滿地。鳳陽皇陵一定也是如此。朕的皇考、皇妣離我而去已是五十餘載。可惜呀,朕卻不能親自到皇陵上,為他們燒上一陌紙錢!
說到這裏,朱元璋竟然淚流滿麵,久久嗚咽不語。臣子們齊聲勸解,方才揩淚登輦。
自太廟歸來後,朱元璋更是渾身無力,精神怠倦。一閉上眼睛,紛亂的往事,便交替在眼前閃現。
低矮黢黑的茅草屋,雜草叢生的牧牛場,母親慈祥的麵容,父親彎曲的脊背,在郭子興手下的委曲求全,與孫德崖周旋的幾度曆險,和州城裏的雙嬌美緣。鄱陽湖中的生死決戰……
古語說的好:“天不與首亂。”韓林兒、劉福通等草芥亡命,而奄有黃淮之地,無非為英雄清除路障而已。陳友諒、張士誠,魯莽之徒,而盤踞吳楚,稱王稱帝,至死不知天命有歸!
開國前夕,朱元璋對群臣說過的一段話,驀地浮上心頭:
“朕每每想到百姓遭受離亂之苦,心中翻騰惻然。決心十年平之,十年富之,十年和之。眼下雖不敢說國阜民豐,但倉有粟米,巷有肥駒,百姓們大多得以溫飽。同蒙元當政時的路有餓殍,民有菜色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難怪,民謠說:‘洪武爺坐南京,風調雨順。’這就是百姓的心聲,大明天子的政績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