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緬戰爭前後經曆了四大戰役。第一次統兵的雲貴總督劉藻畏罪自刎;第二次繼任的大學士兼管雲貴總督楊應據又以調度乖方、誇張欺飾被賜令自盡;第三次將軍明瑞陷入緬軍重圍,自縊身亡;明瑞為孝賢皇後親侄,天朝將士又幾至全軍覆沒,勢成騎虎,上下兩難。乾隆隻好授大學士傅恒為經略,增調援軍,硬著頭皮開始第四次的“大張撻伐”。傅恒率軍分路長驅而入,一路雖時有報捷,但終於頓兵於緬軍嚴密設防的重鎮老官屯之前,由攻勢轉入劣勢,逐漸陷入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幸好緬軍統帥同意議和罷兵,雙方草草簽定和議,傅恒急忙焚舟熔炮班師,起程回國向皇帝請罪。他先已染瘴腹泄,回京不久也病故了。對如此的結局,乾隆在向全國頒布的明發諭旨中竟能堂而皇之地說什麼不值得將八旗勁旅“嚐試毒癘之鄉”,且新街一戰又已大挫其鋒,足示懲創,“是以降旨撤兵”雲雲。這隻能被認為是虛浮驕矜、諱敗為勝了。
安南之役失敗得更慘。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深入安南黎城的清軍被廣南阮氏打得一敗塗地,潰不成軍,想要花言巧語加以諱飾都難以說圓,於是隻好靠撒謊來維持天朝的體麵。清軍主帥孫士毅首先棄城而逃,親附清朝的安南王黎維祁也單騎尾追北上。剛過富良江,孫士毅就命砍斷竹筏浮橋,以致被圍困在南岸的提督許世亨、總兵張朝龍以下數千清軍全部戰歿。被吹噓為“十全武功”之一的安南之役就是這樣以徹底失敗而結局的。事後孫士毅向皇帝奏報戰況時諉過於黎維祁率先奔逃,動搖軍心,又謊稱自己在北岸等候一天之久,才斷橋北歸;但與阮軍作戰失敗情形他未敢欺飾。孫士毅原折說:“無如(阮兵)愈殺愈多,將大兵四麵密圍,並中分數處,臣與許世亨等遂不複見麵。”在欽定的《安南紀略》中,這句話被竄改成:“我兵俱人人裹血力戰,所向披靡,無如愈殺愈多,將大兵四麵密圍,臣率同將弁,與提、鎮等直撲前敵。許世亨以臣係總督大臣,非鎮將可比,設有疏虞,關係國體,再三勸阻,遂派副將慶成護送,並令千總薛忠將臣馬韁牽挽,臣用鞭打喝禁,誓欲奮往,薛忠不肯放手。臣複思許世亨之言有關大體,因率慶成等整隊殿後而出。”這樣一來,敗軍之將孫士毅被描寫成了誓欲殉國的英雄,阮兵合圍後與孫士毅並未謀麵的許世亨則成了深識大體的烈士。乾隆借謊言替孫士毅開脫,說到底是為自己遮羞。他在後來記述安南之役的詩中說:“除逆扶危師有名,孱王(指黎維祁)仍自棄其城。一臣(指孫士毅)振旅堪稱智,二將(指許世亨、張朝龍)捐軀可惜貞。”又在詩下自注:“(孫士毅)振旅而還,無損國威,尚惟深識大體。”把棄軍而逃說成“振旅而還”、“深識大體”,這就不僅僅是遮羞,而是打腫臉充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