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機的醜聞,敗壞了佛門的清規戒律,貶低了佛教的神聖地位。弘福寺譯經場所也引起了騷動與混亂,百無聊賴,萬念俱滅,罩上了一片悲愴的愁雲迷霧。

主持譯經的玄奘大法師倒是沉得住氣,沒有動搖宣揚佛法的堅定信念,泰然自若,八風不動。他西天取經時那種萬難不屈的頑強意誌和毅力,又一次發揮了穩定局麵的作用。受他的影響,僧徒們漸漸恢複了常態,潛心翻譯,平靜得就像沒有發生過什麼變故一樣。在墨香四溢的譯經場裏,隻聽見翻閱經卷的響動,和筆在紙上摩擦的唆唆聲。眾僧都竭力排除雜念,把心神貫注於梵語經文上麵。隻有在深究佛學底蘊、斟酌疑義或切磋翻譯詞句時,才偶爾打破給人心靈以極大壓抑的沉默。

此處無聲勝有聲。雖然譯經場所保持著寂靜,而僧眾的內心活動卻是相當複雜的。其中最不安寧的要算那位麵不改色的大德高僧——玄奘。他表麵上安之若素,紋絲不動,直若一尊雕塑,而心裏卻剛好相反,翻江倒海,千波萬浪,波濤洶湧。辯機本是他最器重的僧徒,聰穎、篤實而又勤奮,一個人甚至能幹出好幾個人都無法勝任的事情。在進入經場之前,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色戒。對於一個遁入空門、獻身佛學和進取心極強的年輕和尚來說,高陽公主不去招惹他,糾纏他,他決不會分散精力,追尋男歡女愛,逢場作戲,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過去了的事本來就已經過去了。成為他的助手以後,辯機幡然悔悟,改弦更張,未越雷池半步,並且成績斐然。向來以寬容和惜才著稱的當今天子,對待一個風華正茂的學問僧,怎麼如此冷酷,毫不留情?玄奘百思不得其解,又痛惜又遺憾。惟有雙手合十,默默地替英年早逝的辯機祈禱冥福,以求靈魂的解脫。

貞觀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太子李治為其亡母長孫皇後追薦冥福而興建的大慈恩寺落成,隆重聘請玄奘擔任住持,賜法號慈恩大師,並指定其中一伽藍做譯經院。翻譯佛經的場所由弘福寺遷到了大慈恩寺。玄奘不愧為佛界集大智大勇大成於一身的大禪師,在巡曆西域和天竺各國跟眾多國王的接觸中,他摸索並掌握了一套與王者交涉的要領。考慮到必須利用這一機遇挽回腰斬辯機所造成的損失,抹去人們心目中的灰色陰影,疏通昌隆佛教的障礙,拓寬大道,他決計上書李世民和李治,請求賜給所譯佛經的總序。果然如願以償,他的請求很快獲準,李世民賜序,李治在序記上添加箋答。玄奘上表謝恩。他的舉措,大大振奮了譯場的精神。同時又巧妙地借用了皇權來維護佛法的尊嚴,推動佛教的發展。李世民撰文《大唐三藏聖教序》,李治書寫了《大唐三藏聖教序記》,由褚遂良恭錄,雕刻成石碑。後來在寺內西院建築大雁塔,保護玄奘由印度取回的佛經典籍,二碑便鑲嵌在寶塔南麵塔門的兩側。

就在大慈恩寺落成的同時,西域傳來了唐軍徹底戰勝龜茲王國的消息。

龜茲王國(今新疆庫車縣)在焉耆王國的西邊,疆域橫千裏,縱六百裏,文化水平較高,經濟也比較發達,農牧並舉,有城郭和固定的房屋。居民能歌善舞,聞名於世的龜茲樂婉轉悠揚,格外動聽。唐初,龜茲每年都派遣使節到長安朝貢,後來臣服於西突厥,情況發生了變化。郭孝恪在征討焉耆時,龜茲國王蘇伐疊調兵援助焉耆。不久,蘇伐疊去世,其弟白訶黎布失畢繼承了王位,逐漸失卻臣屬國的禮儀,並侵擾鄰近國家。李世民為了控製西域地區,重建漢武帝時代的國威,詔令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使持節,擔任昆丘道行軍大總管,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和安西都護郭孝恪當副總管,並征調鐵勒部落十三州兵馬,以及突厥部落軍、吐蕃王國軍、吐穀渾汗國軍,共計十餘萬步騎,聯合進攻龜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