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位於長安北部,因有甘泉幽穀而聞名,內有溫泉及行宮,武帝晚年常來此休養及處理政事。
入夜,月色溶溶,武帝駕幸千帷宮。
武帝尚未走進羅帳,陣陣勝似蘭花的香味已令他神魂顛倒,他眯著眼擺手讓內侍避開,便獨自用手分開重重帷帳向內室走去,千層帳中臥著美麗的玉妃——麗娟。
分開層層翠綠帷帳,一個貌美如仙的少女邁著輕盈的步子迎了過來,她沒有穿錦衣,因為她的皮膚柔嫩如水,皇帝怕衣帶勒出印痕。
玉妃的身上隻裹著一層桃紅色的薄如蟬翼的紗羅,越發顯得嫋娜輕盈,越走近她身上散發出的芳香就越濃。
年邁的武帝一把抱起她,就喘了起來,隻得把她放了下來,攬著她向內室走去。武帝在禦椅上坐下把玉妃抱在懷裏,半眯著眼,欣賞她的胴體,不禁吟了起來:
夜溶溶兮,月朦朧;
千紗帳兮,裹玉容。
輕起舞兮,降真龍;
美人騰兮,奔星空。
玉妃也唱了起來,伴著優美的樂曲邊舞邊唱,那婀娜的舞姿和柔美的歌聲使武帝銷魂,尤其那從玉體散發出來的清香更使皇帝飄飄欲仙。
舞尚未跳完,早已按捺不住的武帝便一躍而起,將她擁入千層帳下,扯掉了她裹在身上的紗帷,露出了她光潔如玉的胴體……武帝不顧年老體衰,撲到了她的身上……
武帝緊緊抱住她,呢喃著說:“愛妃,你可不能奔星空,朕失掉了李夫人,不能再沒有你……”
白發蒼蒼的皇帝行完事後,喘息不止,冷汗淋漓頭暈眼花……
“來人。”
內侍忙進來把武帝扶上軟轎,抬回了寢宮。
武帝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常感頭暈迷糊,腦髓空虛,可是依然不斷到千帷宮寵幸玉妃。
武帝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寡人好色,可以三天不吃飯,但不可一日無女人。
這天中午,武帝到千帷宮寵幸玉妃回來,便倒在龍榻上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忽然,他看見成百上千的小木頭人,手持杖木向他擊來,武帝大駭,驚叫道:“快打死他們,快打死他們!”
“皇上醒醒,皇上醒醒。”內侍忙喚醒武帝。
武帝睜開眼,見窗外的太陽高高的,知道是做噩夢了,內侍把他扶了坐起,武帝喘著氣,隻覺得背脊滲出一身冷汗,內侍忙拿來毛巾幫皇帝擦拭。
晚上,武帝的眼前總是出現那些小木頭人,揮之不去,心中又怕又恨。
江充送奏本來,見武帝已經垂垂老矣,又聽親信武帝內侍蘇文說武帝夢見小木頭人的事,心想,除掉太子的機會來了。
江充,趙國邯鄲人,一個像秦朝趙高一樣的陰謀顛覆者,他為人奸狡而不擇手段。還在趙國時,就已臭名昭著。他出於個人的目的,把他貌美的妹妹嫁給趙國太子劉丹,又離間趙王與太子的關係,導致太子殺了趙王。
後來,因為劉丹要殺他而逃到長安,狀告劉丹奸亂,武帝派兵去趙國殺了劉丹。武帝見江充長得一表人才,卻不識他內心的陰暗狠毒,竟把江充留在左右。封為繡衣直指,直接監察皇親權貴。
一次,太子的人乘車到甘泉宮問候武帝,江充發現他們的車行駛在皇帝專用的禦道上,就扣留了太子的人,太子忙派人去向江充疏通,請他不要稟報父皇。不料,江充卻一點也不買太子的賬,竟把這事報告了武帝,武帝表揚他做得好,還提升他為水衡都尉。從此,太子與江充結下了積怨。
武帝問他:“愛卿,你看朕這噩夢因何而起?”
江充趁機說:“皇上,依臣所見,聖上近年龍體欠安就是這巫蠱引起的。”
“巫蠱……又是這萬惡的巫蠱!”
武帝臉色變得鐵青,他想起了陳皇後利用女巫詛咒衛子夫而被廢,公孫賀之子因為巫蠱皇上被滅了門,害得朕殺掉了兩個公主。
“那現在,又是誰在用巫蠱詛咒朕?”
“那……就得好好查一下了。”江充又詭秘地說,“聖上,依臣之見,肯定有人在皇宮裏埋了巫蠱木人,上天為了保護您,所以才托夢於您。”
武帝憤怒地說:“朕現在就命你去專查巫蠱案,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臣遵旨。”
江充把蘇文叫到住處密議。兩人邊喝酒邊咬耳朵。蘇文說:“你放心,我會派人到太子宮和長樂宮去辦的。”
蘇文,是江充的心腹,被江充舉薦為武帝的近侍。所以他對江充感恩不盡,江充對他自然是耳提麵命。
於是皇宮裏開始了一場掘地三尺也要清除巫蠱的挖地行動,江充帶著一批人表麵上在整個皇宮挖,實際上集中挖太子宮及皇後衛子夫的長樂宮。
太子內侍急報太子:
“太子陛下,不好了,江充在園子裏挖出了小木頭人,還有一張帛書,說上麵寫著惡毒詛咒皇上的文字。江充準備到甘泉宮稟報皇上。”
在一旁的太子妃聽了馬上就哭了起來,“天哪,這可怎麼辦哪?”
太子聽了,霍地站了起來,把書一推,說:“去把太傅喚來。”
“是。”
於是太子的老師石德,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臣參見太子陛下。”
“快起來,坐。”
“陛下,是為江充挖巫蠱的事嗎?”
“正是。現在江充在我的宮裏挖到了小木頭人及詛咒皇上的帛書,正準備去甘泉宮稟報皇上,皇上若聽信了他的誹謗,那不是大禍臨頭了嗎?所以找你來商議一下。”
石德祖父、父親三代都是太子的老師,他自己任太子太傅整七年了,太子十分信任他。石德聽了,氣得雪白的胡須都抖動了起來,“奸臣亂國啊,奸臣亂國啊,太子,如果皇上聽信了他,那太子將危在旦夕。”
“那如何是好?”
石德沉吟了一下,說:“讓老朽好好想一想……”
太子氣憤地說:“那江充,他也知道,一旦我繼了大統,決不會重用他這種曾經陷害趙王父子的奸人,所以他現在明擺著的是想借巫蠱來除掉我。”
“太子說得在理,您現在處境十分危險,太子難道不知秦始皇長子扶蘇的遭遇嗎?此刻您不也正處在危急關頭嗎?扶蘇聽信了趙高假傳的聖旨,選擇了自盡,太子,您可不能重蹈覆轍,現您將被奸臣所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製人,殺了江充才能走出危難。”
“您是說要我殺了父皇的使臣?”
“正是。”
“不行,這是抗旨,我已派人去甘泉宮向父王稟報,如不行,我親自去。”
石德急了,咳了幾聲,喘息著說:“太子陛下,不殺了他,如果他已先到甘泉宮在皇上麵前進謗言,那您怎麼說得清呢?”
“這……”
“太子陛下,我們石家祖祖輩輩都是忠君之臣,從來未出過謀反的人,現在實屬不得已,再說殺江充是為朝廷除奸,不殺他,太子陛下就要遭危難,老臣純是出於無奈呀。”
是啊,太子也在考慮,老師石德這個家族出了十三個皇帝禦批二千石的高官,他的祖父石奮在景帝時就高居要職,他的父親石慶也曾任武帝的宰相,一家人世世代代對朝廷忠心不貳,祖父三代都是皇帝的老師,石德任自己的老師已七年整,他們的忠心還能有假?此刻,他出的主意難道不是在幫自己掙脫危難!……可是江充是奉旨辦案的人,刺殺他是謀反罪啊……
太子猶豫著,下屬來報:“太子陛下您派去甘泉宮的車馬被江充的人攔截住了,現江充已來到宮門外,看住了宮門。”
“啊,他先下手了。師傅,我們該怎麼辦?”
“殺了江充,再去稟報皇上。”石德沉著地說。
“隻好這樣了。”
於是,太子派心腹從後門逃出,裝扮成皇上使臣去宮門外假傳聖旨。
“聖旨到,江充接旨。”
江充、蘇文及案道侯韓說三人麵麵相覷,難道聖上變了卦,於是都跪下接旨。
“皇帝詔曰:江充無視國法,為非作歹,誣陷太子,現著令使者拿下交太子懲處。”
蘇文一看使者不像宮裏的人,倒像是在太子府裏見過,忙用手推了推跪在旁邊的江充及韓說,小聲說:“有假。”
江充本來心裏就有疑慮,便立刻警覺起來問:
“既是聖旨,可否讓我看看禦印。”
使者說:“你想抗旨嗎,難道聖旨還有假?”
韓說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搶聖旨。
“是真的就拿來驗驗。”
站在使臣後麵的武士急了,一劍就將韓說殺死。
“把他們給我全拿下。”
江充當即被捕,蘇文卻乘亂逃走了。
東宮門打開了,太子走了出來,指著江充罵道:
“江充,你這個禍國奸人,你害了趙王父子還不夠嗎?現在你又來離間我們君王父子,你……”
“太子饒命,在下隻是執行君命,是皇上有廢長立幼的想法,才命我們嫁禍於太子。”
“廢長立幼”……這句太子本來就極敏感的話,現在競如驚雷一般讓太子喪失了理智。
“所以,你就做手腳來坑害我,我知道,你是怕我做了皇上不會重用你,所以才對我下毒手……你……你這種野心小人,誰重用你,誰遭殃!”
江充自知既落在太子手上,難逃一死,就回道:“太子現在殺了我,不過解解恨而已,其實到頭來,你也難免一死,你的太子位還能保得住幾天?聖上喜歡的是弗陵,不是你,太子若是不殺我,我也許還能在皇上麵前為太子出力,否則……”